长安的深秋,总带着一股浸骨的寒意。往年此时,朱雀大街上虽少了盛夏的喧嚣,却仍有商贩推着小车叫卖冬衣、炭火,孩童在街角追逐着飘落的银杏叶,透着几分生机。可这一年的深秋,整座京城却像被按下了 “静音键”—— 街道上行人步履匆匆,脸上多是凝重;茶馆里的议论声压低了几分,话题总绕着太极殿传出的坏消息;连西市的逸品轩门店,也少了往日的热闹,百姓们挑选商品时,眼神里难掩忧虑。
这一切的源头,都来自太极殿御书房内弥漫的浓重药味。
御书房的门窗紧闭,即便如此,苦涩的药香仍顺着门缝溢出,飘到殿外的回廊上。内侍们端着药碗,轻手轻脚地进出,连呼吸都不敢大声。软榻上,唐太宗李世民斜躺着,往日里炯炯有神的双眼此刻半睁半闭,脸色苍白得像宣纸,嘴唇干裂,呼吸微弱得几乎看不见胸口起伏。他身上盖着三层厚厚的锦被,却仍在无意识地瑟缩,仿佛连骨髓里都透着寒意。
三名太医围着软榻,为首的院判孙太医,正拿着脉枕,指尖搭在唐太宗的手腕上,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片刻后,他收回手,对着身旁的两名太医轻轻摇头,眼神里满是忧虑。“陛下脉象虚浮,气血两亏,此前的药方虽能暂缓症状,却已难补根本。” 孙太医压低声音,语气沉重,“需加用人参、鹿茸等名贵药材,可即便如此,能否稳住病情,还要看陛下自身的意志。”
一名年轻太医犹豫着开口:“院判,人参、鹿茸虽补,却也滋腻,陛下如今脾胃虚弱,怕是难以吸收,反而加重负担……”
“那又能如何?” 孙太医叹了口气,“如今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快去按新方抓药,文火慢煎,一刻也不能耽搁!”
内侍们捧着新拟的药方,快步奔向御药房。御书房内,只剩下唐太宗微弱的呼吸声,还有孙太医们压抑的叹息 —— 谁都清楚,这位开创了 “贞观之治” 的帝王,身体已如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消息像长了翅膀,很快传遍了朝堂。原本按部就班的政务,瞬间陷入停滞;官员们上朝时,眼神里多了几分试探与戒备;连往日里针锋相对的派系,也暂时收敛起矛盾,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了东宫与魏王府 —— 一场围绕皇位继承的暗斗,在太宗病重的阴影下,悄然升温。
东宫的寝宫内,太子李治几乎是衣不解带地守着。每日清晨,他都会亲自端着药碗,送到御书房,看着太宗喝下后,才返回东宫处理政务;深夜,他又会提着灯笼,再次前往御书房,坐在软榻旁,轻声为太宗读些佛经,希望能为父亲祈福。可即便如此,“仁厚有余,决断不足” 的议论,还是像潮水般涌来。
这日清晨,李治刚从御书房返回东宫,便看到内侍捧着一封匿名信进来。信中写道:“太子仁弱,恐难镇住世家势力,若陛下归天,大唐恐陷动荡。魏王英明,当承大统。” 李治捏着信纸,指节泛白,却只是沉默地将信烧掉 —— 他清楚,这封信背后,是多少双盯着皇位的眼睛。
“太子殿下,” 东宫詹事马周走进来,神色凝重,“方才听闻,魏王府昨日接待了崔氏、卢氏的族长,还有户部侍郎张谦,几人在府中密谈至深夜,具体内容虽不清楚,却恐对东宫不利。”
李治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声音带着疲惫:“我知道。魏王近日频频出入吏部、户部,明着是协助处理政务,实则是拉拢官员。可如今父皇病重,我若与他针锋相对,只会让朝堂更乱,父皇也会忧心。”
马周急道:“殿下,可再退让,恐会让魏王得寸进尺!世家本就忌惮殿下推行的科举改革,若与魏王联手,届时殿下即便登基,也难以掌控大局!”
李治沉默着走到窗前,望着庭院里飘落的枯叶,眼中满是焦虑。他想起父亲曾对他说的话:“为君者,不仅要仁厚,更要懂权衡、敢决断。” 可他看着病榻上的父亲,看着朝堂上暗流涌动,却始终狠不下心来 —— 他怕一场争斗,会毁掉父亲毕生心血的 “贞观之治”。
与东宫的压抑不同,魏王府内却是一派热闹景象。这日午后,李泰在府中的 “揽月亭” 设宴,邀请的客人都是精心挑选的:崔氏、卢氏、郑氏等关东世家族长,还有户部侍郎张谦、御史台的两名保守派官员。亭内摆着精致的宴席,琼浆玉液、山珍海味琳琅满目,侍女们穿梭其间,为客人斟酒。
李泰身着紫色锦袍,坐在主位上,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却难掩眼神中的野心。酒过三巡,他放下酒杯,目光扫过众人,语气带着几分暗示:“诸位,如今父皇病重,朝堂人心浮动。我昨日去御书房侍疾,见父皇气息微弱,心中实在忧虑 —— 大唐不能一日无君,可如今,不少官员私下议论,担心太子仁弱,无法应对世家势力、稳定边疆,甚至连此前李逸推行的那些改革,也恐难继续。诸位都是大唐的栋梁,说说看,大唐需要怎样的君主,才能守住父皇的基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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