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秋的长安,清晨的薄雾还未散尽,西市的石板路上已响起零星的脚步声。往常这个时辰,“逸品轩” 的大门早已敞开,香料区飘出的安息香、**混着于阗玉石的清润气息,能吸引半条街的行人驻足。可今日,逸品轩的伙计阿福却守在紧闭的店门前,急得直搓手,额头上的汗珠顺着脸颊往下淌,把藏青色的短打衣襟都浸湿了一片。
“阿福,怎么还不开门?往常这个时候,张夫人都该来买茉莉香饼了。” 隔壁绸缎庄的王掌柜路过,见逸品轩门庭冷落,忍不住探头问道。
阿福苦着脸摇头:“王掌柜,不是不想开,是实在没法开啊!西域来的货断了,香料区空了大半,玉石柜台也只剩几块边角料,这要是开门,客人问起来,我可怎么回话?”
话音刚落,店门后的布帘被掀开,苏瑶带着侍女晚晴走了出来。她今日穿了件月白色的襦裙,裙摆绣着细碎的兰花纹,虽面色平静,眼底却藏着几分忧虑。“阿福,先进去说,别让路人看了热闹。”
三人走进店内,苏瑶径直走向香料区。往日里,这里的货架上摆满了各式西域香料:装在琉璃罐里的安息香,颗粒饱满,点燃后能让整个屋子都飘着醇厚的香气;用桑皮纸包裹的**,带着淡淡的木质气息,是贵妇们制作香膏的必备之物;还有从大食国运来的没药,不仅能焚香,还能入药,深受医馆和百姓青睐。可如今,货架上只剩下三个小小的琉璃罐,罐口蒙着一层薄灰,标签上的字迹都有些模糊,显然是存放了许久的存货。
“玉石柜台呢?” 苏瑶转身问道。
阿福连忙引着她走向东侧的柜台,只见铺着红绒布的柜台里,原本摆放的于阗白玉镯、和田碧玉簪、玛瑙串珠早已不见踪影,只剩下两块边缘粗糙的青玉原石,孤零零地躺在角落。“苏姑娘,上次西域商队送来的货,上个月就卖得差不多了。按往常,这个时候,吐火罗的商人穆罕默德应该带着新货到长安了,可我派人去西市的商栈问了三次,都说没见着人,连个消息都没有。”
苏瑶伸手拿起一块青玉原石,指尖触到冰凉的石面,心中一沉。逸品轩能在长安众多商铺中脱颖而出,靠的就是西域特色商品的独家货源。这些香料和玉石,不仅是达官贵人追捧的珍品,也是寻常百姓偶尔能消费的 “稀罕物”—— 比如逢年过节,买一小块**熏屋子,或是给女儿买串便宜的玛瑙珠子,都是长安百姓的习惯。如今货源断了,不仅逸品轩的生意要受影响,恐怕还会让不少老顾客失望。
“晚晴,去把账房的老周叫来。” 苏瑶放下原石,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片刻后,头发花白的账房周掌柜匆匆赶来,手里拿着一本厚厚的账本。
“苏姑娘,您找我?”
“老周,你把近半年西域货物的销量和库存报给我看看。” 苏瑶接过账本,指尖划过密密麻麻的字迹,眉头越皱越紧。账本显示,自开春以来,西域货物的到货量就逐月减少,从每月三次到货,变成每月一次,到上个月干脆断了货。而销量却丝毫未减,尤其是入秋后,香料需求大增,库存消耗得更快。
“苏姑娘,照这个情况,再过十天,就连那三罐香料都要卖完了。” 周掌柜叹了口气,“咱们逸品轩的招牌,可不能砸在货源上啊!”
苏瑶点点头,心中已有了主意:“阿福,你再去西市的西域商栈守着,只要有任何关于穆罕默德或其他西域商队的消息,立刻回来报信。老周,你整理一份清单,把缺货的商品和预计的需求量列出来,我有用。晚晴,备车,我们去户部找李逸哥哥。”
她知道,西域商路向来顺畅,如今突然断货,绝不是简单的 “延迟”,背后一定有更大的问题。而能掌握全国商路消息的,唯有朝廷。
与此同时,户部衙门内,李逸正站在案前,看着桌上堆叠的文书,脸色凝重。这些文书,都是近一个月来,陇右、安西、北庭等都护府上报的,内容出奇地一致 —— 西域商路受阻,西突厥部落频繁骚扰过往商队。
“李大人,您再看看这份,是安西都护府刚刚送来的急报。” 户部侍郎张恒捧着一份染了墨渍的文书,快步走进来,语气急促,“上个月,一支从龟兹出发的商队,带着三百斤香料、两百匹丝绸和五十块玉石,在莫贺延碛被西突厥的骑兵拦截。商队的二十多个商人,死了五个,剩下的人拼死逃了出来,货物全被抢走了。带队的商人,就是吐火罗的穆罕默德,听说他现在还在龟兹养伤,没法来长安。”
李逸接过文书,指尖用力,几乎要将纸页捏破。莫贺延碛是西域商路的必经之地,号称 “八百里流沙”,常年干旱少水,本就凶险,如今再加上西突厥的骚扰,商队更是寸步难行。他想起苏瑶的逸品轩,那些来自西域的香料和玉石,恐怕就是穆罕默德负责供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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