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雷雨,来得快,去得也快。第二天一早,天空碧蓝如洗,阳光炽烈,只有地上未干的水洼和空气中浓郁的泥土气息,证明着昨夜那场酣畅淋漓的雨水。
陆信胳膊上的伤,成了破屋里头等的大事。苏宁把那瓶见底的碘伏用了又用,纱布洗了晾干反复使,每天雷打不动地给他清洗换药。她记着上次受伤时偷偷兑的奶粉似乎有用,又咬牙从系统里花了10积分换了一小包,混在粥里或者开水里,盯着陆信喝下去。
陆信起初皱着眉,嫌那味儿“奶腥气”,但在苏宁不容置疑的目光下,还是闷头喝了。几次下来,许是心理作用,许是这系统出品确实有奇效,他苍白的脸色眼见着红润起来,胳膊上的肿也消得利索。
只是伤筋动骨,终究不能一蹴而就。队里的重活是暂时干不了了,陆信便主动包揽了家里砍柴、挑水这些力气活,剩下的时间,就坐在屋檐下,就着明晃晃的日头,用他那双看似粗糙却异常灵巧的手,帮苏宁处理编织的材料。
他把竹子劈成均匀细薄的篾片,把蒲草捋得顺滑柔韧,甚至不知从哪儿学来的,用碎石头和旧砂轮磨了几根粗细不同的骨针和竹梭子,递给苏宁时,只淡淡一句:“试试,比树枝好使。”
苏宁接过来,骨针光滑,竹梭顺手,她用起来果然事半功倍。她抬头看看坐在光影里、低着头专注削磨另一根竹篾的陆信,他额角有细密的汗珠,侧脸线条在强光下显得格外清晰硬朗。一种混杂着感激、依赖和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在她心里悄悄滋生。
日子就在这种相互扶持的静谧中流淌。苏家那边,许是上次陆信撂下的狠话起了作用,又或是听说陆信为护着苏宁受了伤,暂时没再上门闹腾,但那种山雨欲来的压抑感,依旧像悬在头顶的阴云。
这天下午,苏宁正在琢磨七婆娘家侄子要的那对带喜字的花瓶图样,院门外传来了一个怯生生的声音:“二姐……二姐在家吗?”
是苏小玲,原主的妹妹,苏家最小的女儿。记忆里,这是个胆小懦弱、没什么存在感的姑娘,跟原主关系还算亲近。
苏宁放下手里的篾片,走到门口。苏小玲穿着打补丁的旧衣裳,瘦瘦小小的,站在门口搓着手,眼神躲闪,不敢看她。
“小玲?你怎么来了?”苏宁语气放缓了些。对这个妹妹,她没什么恶感。
“娘……娘让我来的。”苏小玲声音跟蚊子哼哼似的,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塞到苏宁手里,“娘说……这是她偷偷攒的几个鸡蛋,给……给二姐夫补补身子。”
布包里是五个还带着母鸡体温的鸡蛋,个头不大,却沉甸甸的。
苏宁愣住了。李大花送鸡蛋?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苏小玲见她不说话,更慌了,急忙解释:“二姐,你别多想!娘说……说上次是哥不对,爹娘也后悔了……都是一家人,打断骨头连着筋……让你……让你别记恨家里……”她越说声音越小,头也埋得更低了。
苏宁看着手里的鸡蛋,又看看眼前这个惶恐不安的妹妹,心里跟明镜似的。后悔?李大花和苏建国会后悔?不过是看她和陆信的日子似乎有了起色,陆信又能为了她跟苏家硬碰硬,怕彻底撕破脸以后捞不着好处,换个软法子来试探、来拉拢罢了。
这鸡蛋,是饵,也是台阶。
她若收了,苏家便会觉得她心软,以后更会得寸进尺;她若不收,反倒显得她得理不饶人,坐实了“白眼狼”的名声。
苏宁沉默了片刻,把布包推回苏小玲手里,语气平静却坚定:“小玲,鸡蛋你拿回去。替我谢谢娘的好意。陆信的伤不碍事,养养就好了。家里的情况你也知道,我们不缺这几个鸡蛋。你回去跟爹娘说,我苏小宁既然嫁了出来,就会跟陆信好好过日子。以前的事,过去了就过去了,只要家里不来闹,我们也不会主动去找不痛快。各过各的日子吧。”
苏小玲拿着被退回来的鸡蛋,手足无措,眼圈都红了:“二姐……”
“回去吧。”苏宁拍了拍她的肩膀,声音柔和了些,“你也大了,别老是听爹娘和哥的,自己心里得有个主意。”
苏小玲抬头看了苏宁一眼,眼神复杂,有委屈,有茫然,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羡慕。最终,她什么也没说,低着头,攥着那包鸡蛋,快步走了。
看着妹妹瘦小的背影消失在村路尽头,苏宁心里叹了口气。这个家,真正可怜的,或许是这个身不由己的小妹妹。
她转身回屋,继续研究那个喜字图样,心情却有些纷乱。苏家就像水底的淤泥,时不时就要翻腾一下,让人不得安生。
傍晚陆信砍柴回来,苏宁把苏小玲来的事跟他说了。
陆信听完,没什么表情,只问了句:“鸡蛋没要?”
“嗯,退回去了。”苏宁说,“不能开这个口子。”
陆信“嗯”了一声,把柴火码放整齐,走到水缸边舀水喝。清凉的井水顺着他滚动的喉结流下,打湿了汗湿的衣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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