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渐深,皇极殿前的汉白玉广场上,寒风卷着落叶,打着旋儿,发出呜咽般的声响。今日并非大朝,但殿内气氛之凝重,比以往任何一次大朝会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北漠使团正使阿古拉亲王,副使哈尔巴拉,以及几名主要随员,悉数到场。大夏这边,除了必要的礼部、鸿胪寺官员,内阁几位阁老,六部尚书,以及骆冰等皇帝心腹重臣,也皆位列两旁。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龙椅之上,那个面色平静无波,眼神却深邃如渊的年轻皇帝身上。
阿古拉上前一步,右手抚胸,行的依旧是北漠礼节,但今日他的姿态,却少了几分之前的倨傲,多了几分咄咄逼人的气势。
“尊敬的大夏皇帝陛下!”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关于两国通商及和亲细则,已磋商多日。我北漠可汗耐心有限,边境儿郎的刀箭,亦渴望饮血!今日,本王代表可汗,提出最后的要求,望陛下圣裁!”
来了。陈默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亲王请讲。”
阿古拉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吐出积压多日的郁气,朗声道:“第一,此前议定之粮食、铁器数量,必须增至我国最初要求之数额,即粮食五十万石,铁器十万斤!交易地点,必须更改为黑石口、野狐岭两处!”
此言一出,殿内大夏群臣顿时一阵骚动。兵部尚书李毅当即出列驳斥:“荒谬!此等数量,已是资敌!黑石口刚遭袭击,岂能作为交易之所?尔等分明包藏祸心!”
阿古拉毫不退让,狞笑一声:“是否资敌,见仁见智!至于地点,正因黑石口刚生事端,才更需通商往来,以安民心,化干戈为玉帛!若贵国连此诚意都无,那这和亲、这通商,不谈也罢!”
他话语中的威胁,**裸毫不掩饰。
陈默抬手,止住了还想争辩的李毅,目光平静地看着阿古拉:“这便是可汗的‘最后要求’?”
“不!”阿古拉声音陡然拔高,鹰隼般的目光直刺御座,“还有最关键的一条!”
他顿了顿,环视了一圈殿内神色各异的大夏臣工,一字一句,如同掷出淬毒的匕首:
“为确保两国盟约坚不可摧,确保萨仁公主未来在大夏后宫地位尊崇,不受奸佞小人构陷……我北漠要求,在和亲国书签订之前,大夏皇帝陛下,需先行……废后!”
“废后”二字,如同惊雷,炸响在皇极殿每一个角落!
刹那间,整个大殿死一般的寂静!落针可闻!
所有大夏官员,无论是主战主和,无论派系如何,都被这石破天惊的要求震得目瞪口呆!
废后?!
国母乃一国之本,母仪天下,岂是外邦可以轻易置喙,甚至作为和亲条件的?!这已不是简单的无礼,这是对天朝上国尊严最**的践踏!是对皇帝权威最公然的挑战!
“放肆!”
“狂悖!”
“北漠安敢如此!”
短暂的死寂之后,是如同火山喷发般的怒斥!就连一向主张怀柔的礼部官员,此刻也气得浑身发抖,面红耳赤地指着阿古拉,几乎要破口大骂!
苏家一系的官员,更是目眦欲裂,几乎要冲上去与阿古拉拼命!
龙椅上,陈默的脸色,终于沉了下来。不是愤怒,而是一种极致的冰冷。他终于明白了沈墨轩这一连串组合拳的最终目的!
打击漕运,动摇宝钞,勾结北漠施压,甚至边境袭击……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这最后一步——逼他废后!
废掉苏玉衡,不仅仅是为了打击苏家,打击他这个皇帝的威信,更深层的用意,恐怕是为了……为他沈墨轩自己,或者为他未来可能扶植的傀儡(比如那位萨仁公主),扫清通往后宫最高权力的障碍!他甚至可能想借此,试探自己手中是否掌握了某些关于他身世的线索,因为苏玉衡作为皇后,是唯一有资格、也有动机去深入调查宫中旧事的人之一!
好毒的计策!好深的算计!
陈默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刺向阿古拉:“阿古拉亲王,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阿古拉被那目光刺得心中一寒,但想起背后的指示和承诺,还是硬着头皮,强自镇定道:“外臣自然知道!此乃我国可汗为确保公主前程、巩固两国邦交之必要举措!若皇后贤德,陛下又何惧废立?除非……陛下身边,确有小人蒙蔽,以致国策动摇,边患频仍!”他最后一句,几乎是重复了哈尔巴拉当日“星象之说”的论调。
“混账东西!”李毅再也忍不住,厉声喝道,“北漠是要与我大夏开战吗?!”
“战便战!”阿古拉也豁出去了,狞笑道,“我北漠铁骑,早已饥渴难耐!只看陛下,是想要一个皇后,还是想要这江北千里疆土,亿万黎民的安宁!”
图穷匕见!
所有的伪装和铺垫在这一刻被彻底撕碎,只剩下最**的武力威胁!
殿内气氛瞬间剑拔弩张,如同绷紧的弓弦,一触即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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