绩效考核大会的余威,像一块投入官场池塘的巨石,激起的涟漪还在层层扩散。各衙门办事的效率肉眼可见地提升了几分,往日里那些拖沓、推诿的习气有所收敛,至少表面上是如此。陈默冷眼瞧着,知道这只是高压下的暂时蛰伏,但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先立起规矩,再谈其他。
然而,他心中那根关于安王府的弦,却从未有片刻松弛。朝会上的风光,掩盖不了暗处的汹涌。那个失踪的光禄寺采买太监,如同人间蒸发,王德发和程无双动用了所有能动用的力量,依旧杳无音信。安王府那边,更是平静得令人心悸,佛堂依旧神秘,世子李琮偶尔出门,也只是去些风雅场所,看不出任何异常。
越是平静,陈默心中的不安就越发浓重。他知道,对手在等待,等待他露出破绽,或者……在酝酿着更致命的杀招。
他不能坐以待毙。既然安王府的铁桶阵暂时难以攻破,那就从外围入手,从那些看似不起眼的、可能与安王府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旧案”和“小人物”身上,撕开一道口子!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了那堆深夜审阅过的卷宗。那个在“京畿皇庄侵地案”中仅仅作为受害者之一出现、名字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农户——赵四,以及那个在工部清丈纠纷中留下名字的小吏——周旺(安王府的周管事),成了他首要的目标。
这一次,他没有再通过常规的刑部或大理寺渠道。他直接动用了程无双的军方力量和王德发掌控的内廷暗线,以“核查旧案善后事宜”或“寻访故人”的名义,秘密寻找这两个人。
寻找赵四的过程出乎意料的顺利。程无双的人在一个偏僻的京畿村落里找到了他。当年的侵地案,他确实得到了一些微薄的补偿,但失去了赖以生存的土地,家道早已中落,如今只能靠着给大户人家打短工、或者偶尔接些搬运的零活勉强糊口。当被秘密带到一处隐蔽的京营驻地,见到微服而来的陈默时,这个被生活磨砺得满脸风霜、眼神麻木的汉子,吓得直接瘫软在地,磕头如捣蒜,以为是自己犯了什么王法。
“赵四,抬起头来。”陈默的声音尽量平和,“朕问你,景和十九年,皇庄侵地案后,你除了得到补偿,可还遇到过什么特别的事?或者,有什么人找过你?”
赵四茫然地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气度不凡的年轻人(他并不知道是皇帝),努力回忆着,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恐惧和困惑:“特……特别的事?没……没有啊……就是日子更难过了……后来,后来倒是有一回,有个穿着体面的管事模样的人找到小的,说……说看小的力气大,人还算老实,问小的愿不愿意偶尔帮王府运些东西,给的工钱比市价高……”
陈默的心脏猛地一跳:“王府?哪个王府?”
赵四努力想了想,不确定地道:“好像……好像是安王府?对,就是安王府!那管事姓周,人都叫他周管事!”
周管事!果然对上了!
“你为他们运过什么?运到哪里?”陈默追问,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运过几次木料,还有些……些箱子,挺沉的,不知道里面是啥。”赵四老实回答,“都是夜里运,从城外一个木料场,直接送到安王府的后门。卸完货就走,不许多看,也不许多问。”
“最近一次是什么时候?”
“就……就在大概十天前吧?运的就是一批上好的杉木,周管事还说那是修缮佛堂用的,要得急……”
十天前!正是程无双发现那批可疑军械木料的时间!
陈默强压住心中的激动,继续问道:“那个周管事,除了让你运货,可还让你做过别的?或者,你有没有在安王府附近,看到过什么不寻常的人或事?”
赵四皱着眉头,苦苦思索,忽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有些不确定地说道:“不寻常的事……好像有一回,小的半夜运完货出来,在王府后巷口,好像……好像瞥见一个穿着青衣服的年轻人,身手特别利索,一闪就进了旁边一条黑巷子,没看清脸……当时只觉得那人怪灵的,也没多想……”
青衣服的年轻人?身手利索?
陈默的瞳孔骤然收缩!是那个在街头制服惊马的神秘书生?!
线索,似乎在这一刻,隐隐串联了起来!安王府的周管事,利用赵四这样的底层劳力运送敏感物资,而那神秘书生,很可能就是安王府暗中蓄养的高手!
“你提供的这些,很重要。”陈默看着赵四,语气郑重,“今日之事,出你之口,入朕之耳,绝不可对第三人提及,否则必有杀身之祸,明白吗?”
赵四虽然不明白眼前人的具体身份,但那“朕”的自称和话语中的威严,让他吓得魂飞魄散,连连磕头:“明白!明白!小的烂在肚子里,绝不敢说!”
陈默让人将赵四秘密送走,并安排了人暗中保护(实为监控)。赵四的出现,不仅印证了他对安王府的怀疑,更提供了那神秘书生可能与安王府有关的关键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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