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哨音如同附骨之疽,并非铺天盖地,而是凝练成丝,钻过冰岩的缝隙,穿透厚重的玄冰,精准地在这不大的冰室内回荡。它不再仅仅是搜寻,更像是一种探测,一种带着冰冷恶意的叩问,轻轻敲打着程安紧绷的神经,也撩拨着孩子体内那极不稳定的力量潮汐。
程安背靠着冰壁,屏住呼吸,连心跳都仿佛要停止。他将孩子严严实实地护在身后,目光如同淬火的匕首,钉在洞口那几块作为屏障的冰岩上。手中的腰刀握得死紧,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尽管他知道,若那些冰骸哨行者真的发现这里,这柄凡铁能起到的作用微乎其微。
怀中的冠冕与断剑震动得愈发剧烈。那顶破损冠冕空洞处的幽光,不再是微弱闪烁,而是如同呼吸般明灭,散发出一种焦躁与渴望交织的诡异波动。半截冰晶断剑的截面处,黑色流彩汩汩涌动,仿佛沉寂的火山即将喷发,散发出凛冽的锋锐之意。
它们对那哨音的反应,强烈到无法忽视!
孩子被程安护在身后,小小的身体紧贴着他染血的脊背。他能感觉到程安肌肉的僵硬,能听到那压抑到极致的呼吸声。他抬起头,暗蓝金色的眸子越过程安的臂弯,也看向了那震动的冠冕与断剑,又侧耳倾听那无处不在的、令人心烦意乱的哨音。
他心口那驳杂的光晕旋转速度时快时慢,猩红与紫金的光芒在其中激烈地纠缠、碰撞。那哨音似乎带着某种奇特的力量,不仅追踪着他们的位置,更在隐隐刺激着他体内那尚未平复的煞印!一丝暴戾的烦躁,开始在那双非人的眸子里积聚。
不能再等了!
程安心念电转。留在这里,就是瓮中捉鳖。一旦被合围,以他现在的状态和孩子不可控的力量,绝无幸理。必须趁对方还未完全确定他们的精确位置,主动转移!
他猛地弯腰,一把将仍在震动的冠冕和断剑抓起,塞进怀里。那冠冕触手冰凉,幽光仿佛要渗入他的皮肤;断剑则沉重如山,黑色的流彩带来刺骨的寒意。这两件死物,此刻却像是两个烫手的山芋,既是可能的依仗,也是招灾的源头。
他转身,将孩子重新背起,用布条飞快地捆紧。动作牵扯到背后的伤口,剧痛让他眼前一阵发黑,但他硬是咬着牙没有发出丝毫声音。
“我们走。”他压低声音,像是在对孩子说,又像是在对自己下着命令。
他选择了一条与哨音传来方向略微偏离、但更深邃、更陡峭的裂隙。那里光线几乎完全消失,冰壁湿滑,遍布着锋利的冰棱,能量流动也更加混乱,但同样,也更可能摆脱那如影随形的追踪。
他侧身挤出入口的缝隙,如同融入阴影的猎豹,悄无声息地没入了那条黑暗的裂隙之中。
一进入裂隙,周遭的温度骤降,那诡异的哨音似乎被扭曲的冰层和混乱的能量场干扰,变得断断续续,但并未消失,依旧如同鬼魅般在身后不远处萦绕。
程安将感知提升到极限,在几乎完全的黑暗中,凭借着对气流和脚下冰面的触感,艰难地向下攀爬、移动。背后的孩子很安静,只是那双小手紧紧抓着他的肩膀,显示出他并非毫无所觉。那冠冕和断剑在怀中依旧散发着冰冷的震动,如同两个不断指向某个方向的罗盘。
而它们所指的方向,似乎与那哨音追踪的方向,存在着一种微妙的偏差。
程安心中一动。难道这两件龙皇遗物,感应到的并非那些哨行者,而是别的什么东西?某种……与龙皇相关,或者与这片冰渊本质相关的事物?
他犹豫了一瞬。是遵循猎手的本能,选择最可能摆脱追兵的方向?还是赌一把,跟着这两件诡异死物的指引?
身后的哨音再次变得清晰了一些,似乎有不止一个哨行者,正在从不同方向包抄过来。
没有时间犹豫了!
程安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调整方向,不再刻意规避能量混乱的区域,反而顺着怀中冠冕与断剑震动指引最强烈的方向,一头扎进了裂隙侧下方一道更加狭窄、散发着浓郁寒气的冰缝之中!
这道冰缝入口极其隐蔽,被垂下的冰帘遮掩,内部更是崎岖难行,有些地方甚至需要匍匐前进。冰缝深处,传来潺潺的流水声,但那水声并非悦耳,反而带着一种空洞和死寂,仿佛流淌的不是水,而是液态的寒气。
越往深处,怀中冠冕与断剑的震动就越是剧烈,那幽光与黑色流彩几乎要透衣而出!孩子似乎也受到了影响,呼吸变得有些急促,心口的光晕明灭不定。
程安能感觉到,他们正在接近某个源头。
终于,在狭窄的冰缝中艰难穿行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后,前方豁然开朗。
那是一个巨大的、位于冰裂谷极深处的地下冰腔。冰墙的穹顶倒悬着无数如同利剑般的冰棱,散发着幽幽的蓝光。而在冰腔的中央,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如同镜面般平滑的幽潭。
潭水并非透明,而是呈现出一种极其深邃的、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线的暗蓝色。水面上没有一丝涟漪,死寂得可怕。而在幽潭的岸边,散落着一些东西。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