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光如水,流淌在冰洞嶙峋的壁面上,折射出千万点冷冽的碎芒。孩子睡得很沉,心口那暗蓝光晕的每一次搏动,都仿佛与这片亘古冰原某种深沉的韵律隐隐相合。程安靠着冰壁,并未入睡,左臂伤处的钝痛像一枚不断敲打的警钟,提醒他绝不能有片刻松懈。擦拭腰刀的动作缓慢而专注,刀刃映出他眼底深藏的疲惫与决绝。
这几日小心翼翼的“驯服”初见成效,孩子似乎懵懂地理解了“程安”与“可毁坏之物”的区别,不再轻易因烦躁而让周遭物体无声湮灭。但这份“温顺”如同覆盖在火山口的薄雪,其下奔涌的,是程安无法理解、更无法掌控的恐怖力量。他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刀尖上行走。
就在万籁俱寂,唯有洞外寒风偶尔卷过冰棱发出呜咽之时,一种异样的感觉,毫无征兆地攫住了程安。
那不是声音,也不是气味,更像是一种……震动。并非来自脚下冰层,而是源于更深处,源于那被万载玄冰封冻的大地血脉之中。一种低沉、模糊,仿佛无数细碎冰晶在极深处相互摩擦、挤压的窸窣声,直接在他脑海深处响起。
这声音带着一种古老的惰性,缓慢,绵长,似乎某个沉睡了无数岁月的意识,被某种东西隐隐触动,翻了个身,发出了一声极其不满、却又带着几分探究意味的低喃。
程安猛地绷直了身体,握刀的手指关节瞬间发白。他锐利的目光扫过洞内每一个角落,最后死死定格在沉睡的孩子身上。是它吗?是这孩子体内那新生的龙影之力,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终于惊动了这冰原之下真正的主人?
那深潜的“低语”持续着,没有明确的敌意,却带着一种令人灵魂战栗的威压与苍古。仿佛整片冰原都在这一瞬间活了过来,变成了一个有生命的、正在缓缓睁开浑浊巨眼的庞然怪物。程安甚至能感觉到,四周无所不在的寒气,似乎变得更加粘稠、更加具有“重量”,无声地挤压着他的护体罡气。
孩子似乎也受到了某种影响,在睡梦中不安地蹙了蹙眉,小小的身子往兽皮深处缩了缩,心口的光晕旋转速度微不可察地加快了一丝。
就在程安几乎要被这无形的压力逼得喘不过气时,那冰层深处的“低语”又毫无征兆地消失了。来得突兀,去得也干脆,仿佛只是那古老存在一次无意识的梦呓,旋即又陷入了更沉的睡眠。洞内重新恢复了寂静,只有星光依旧冷冽。
但程安知道,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这片冰原,比他想象的更加“ alive ”,也更加危险。他们并非唯一的潜藏者。
他轻轻吐出一口浊气,白色的哈气在冰冷的空气中瞬间凝成霜粉。必须尽快离开这里。这个冰洞虽好,但显然已经不够隐蔽,孩子无意识散发的波动,就像黑暗中的灯塔,谁也不知道会引来什么。
接下来的几天,程安加快了准备。他冒险猎取更多的雪兽,精心鞣制皮毛,储备肉干。他不再试图教孩子复杂的概念,而是强化最基本的指令——“跟随”、“静止”、“隐藏”。令人稍感欣慰的是,孩子对他的指令表现出了超乎寻常的接受度。当程安做出“噤声”的手势并辅以严厉的眼神时,孩子真的能收敛起周身那若有若无的领域感,变得如同一个真正的、气息微弱的普通婴孩——至少表面如此。
然而,这份“温顺”之下,潜藏的本能依旧会不经意间流露。一次,程安在洞外处理猎物,留下孩子在洞内。当他返回时,看到孩子正对着一面冰壁“玩耍”。他小小的手指划过冰面,所过之处,坚硬的玄冰并非融化,而是直接消失,留下了一道道光滑如镜的切面,深不见底。他似乎在用这种方式“雕刻”着什么,那图案抽象而扭曲,却隐隐散发出与祭坛上那些古老纹路相似的蛮荒气息。
程安站在洞口,背脊发凉,没有出声打扰。直到孩子自己玩腻了,拍拍小手,摇摇晃晃地走回兽皮窝,那面被“雕刻”过的冰壁才停止变化,仿佛一个通往未知深渊的诡异门户,无声地矗立在那里。
程安沉默地走过去,用收集来的厚重兽皮将那面冰壁彻底遮盖起来,如同掩埋一个不祥的预兆。
时机在半个月后到来。一场罕见的、持续了数日的暴风雪席卷了冰原,天地间一片混沌,所有的气味、痕迹、能量波动都被这狂暴的自然之力搅乱、掩盖。程安知道,这是最好的,也可能是最后的转移时机。
他用最厚实的雪狼皮将孩子层层包裹,只留下一双紫金色的眼睛在外面,然后用坚韧的冰藤将他牢牢缚在自己胸前背后。他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居住了数月的冰洞,义无反顾地踏入了狂暴的风雪之中。
视线所及,不足十步。狂风裹挟着冰粒,如同无数细小的刀子,刮在脸上生疼。程安将罡气运转到极致,在身前形成一道微弱的屏障,顶着风,深一脚浅一脚地向着记忆中远离祭坛、地势更为复杂的南部冰裂谷方向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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