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自尽的消息,如同在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搏杀的长春宫内,又投下了一颗冰冷的巨石。那婴孩无意识吐露的“归墟”二字所带来的震惊,尚未完全消化,便被这突如其来的死讯强行覆盖。
陈默准备前往慈宁宫的脚步,因孩子那声模糊的呓语而猛地顿住。他霍然转身,目光如电,射向程无双怀中那依旧昏睡的孩子。“归墟”?一个尚在襁褓、剧毒缠身、连清醒都困难的婴孩,如何会知晓这个连朝中重臣都未必听闻的古老称谓?!
是巧合?是无意识的呢喃?还是……某种无法解释的、冥冥中的牵引?
太医署令也愣住了,凑上前仔细诊察太子脉象,除了虚弱和余毒未清,并无任何异常,更无早慧或谵妄之症。
殿内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太后的死,孩子的呓语,如同两团交织的迷雾,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心头。
陈默的眼神变幻不定,最终,他深深看了一眼孩子,对程无双沉声道:“你看好他。”随即,不再停留,大步流星地赶往慈宁宫。无论太后是真是假,他都必须亲自去面对这摊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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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宁宫内,已是一片素白。宫人们跪伏在地,低声啜泣,不知是为太后的骤然离世,还是为自身未知的命运。殿内梵香依旧,却再也掩盖不住那股子冰冷的、属于死亡的气息。
太后的遗体已被从梁上解下,平放在她平日礼佛的暖炕上,身上盖着明黄色的锦被,面容经过整理,显得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解脱般的安详。唯有颈间那道深紫色的勒痕,触目惊心地昭示着她是如何走向生命的终点。
刘嬷嬷跪在榻前,哭得几乎昏厥过去,额头磕出了血印。
陈默站在榻前,居高临下地凝视着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没有悲痛,没有愤怒,只有一种审视的、冰冷的平静。他仔细查看着遗体的每一个细节,尤其是那双交叠在腹前的手——指甲缝很干净,没有挣扎的痕迹,符合自缢的特征。
“何时发现的?可留有遗书?”他开口,声音没有一丝波澜。
负责看守慈宁宫的侍卫统领跪地回禀:“回陛下,是卯时三刻,送早膳的宫人发现的。并未……并未发现遗书。只有……只有这个,被太后娘娘紧紧攥在手心里。”
侍卫统领双手呈上一物。那并非纸张,而是一枚只有小指指甲盖大小、通体剔透如冰、内里却仿佛封存着一丝氤氲紫气的……玉蝉!
这玉蝉质地奇异,绝非寻常玉石,雕工更是古朴神秘,带着一种不属于这个时代的苍茫气息。
陈默接过玉蝉,入手一片冰寒,那丝紫气在玉中缓缓流转,仿佛拥有生命。他从未见过此物,也从未听说太后拥有这样的东西。
“可有人认得此物?”他目光扫过殿内众人。
所有人都茫然摇头。
陈默将玉蝉紧紧攥在掌心,那冰寒之意直透骨髓。太后在自尽前,紧紧握着这枚来历不明的玉蝉,是何用意?是暗示?是信物?还是……指向某个秘密的钥匙?
他走到太后平日诵经的佛龛前,目光缓缓扫过。佛龛被打扫得很干净,香炉、经卷、木鱼,一切如常。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拂过佛龛边缘,忽然,指尖触碰到一处极其细微的、几乎与木质纹理融为一体的凸起。
他微微用力,那处木板竟悄无声息地滑开,露出了一个隐藏在佛龛底座下的、极其狭小的暗格!暗格内空空如也,只在内壁上,用指甲刻下了几个歪歪扭扭、几乎难以辨认的小字:
“星图指路,玉蝉为引,归墟……镜……湖……”
字迹到这里便戛然而止,似乎刻写之人极为仓促,或者气力不济。
星图!玉蝉!归墟!
这三个词,如同三道闪电,瞬间劈开了陈默脑中的迷雾!刘嬷嬷取回的西洋星辰图,太后临死握着的奇异玉蝉,以及那个神秘莫测的“归墟”!太后果然知道!她甚至留下了线索!“镜湖”?是指归墟之地的特征吗?
她为何要在自尽前留下这些?是忏悔?是想借他之手完成某种未竟之事?还是……这本身就是一个新的、更深的陷阱?
陈默缓缓直起身,将那块带有刻字的木板小心取下,收入袖中。他看了一眼太后平静的遗容,心中没有任何怜悯。无论她出于何种目的,通敌叛国、谋害皇嗣之罪,已是铁证如山。她的死,是解脱,也是必然。
“太后凤驭宾天,朕心甚悲。”陈默开口,声音带着帝王的威仪和一丝恰到好处的沉痛,“然,国丧期间,东南战事吃紧,一切从简。着礼部依制办理丧仪,慈宁宫一应人等,暂迁他处,听后发落。”
他没有揭穿太后的罪行,此刻稳定朝局、应对东南危机才是首要。太后的罪责,可以等她入土为安后,再慢慢清算。
处理完慈宁宫事宜,陈默握着那枚冰凉的玉蝉和刻字的木板,回到了御书房。他将这两样东西与之前搜获的星辰图纸、古老海图残片放在一起,眉头紧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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