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墨轩的尸体被迅速而无声地清理出去,仿佛他从未踏入过这间御书房。地上的血迹被擦净,空气中弥漫的淡淡腥气也被龙涎香迅速覆盖。唯有那几张摊在御案上的北漠舆图和密信,以及程无双手中那枚精巧的铜管,证明着方才发生的一切并非幻觉。
御书房内,气氛比之前更加诡异。潜伏的锦衣卫已经退下,只剩下陈默、程无双,以及侍立一旁、脸色发白的王德发。
陈默没有去看那些足以改变北境战局的机密文件,他的目光,如同两道冰冷的探针,落在程无双身上,从头到脚,细细审视。
她依旧穿着那身便于行动的深色衣裙,发髻有些微散乱,几缕青丝垂在颊边,更衬得脸色苍白,但那双向来清亮的凤眸,此刻却深不见底,带着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决绝后的空虚。
“你如何进来的?”陈默的声音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听不出喜怒。
程无双微微屈膝,行了一礼,声音平稳:“回陛下,臣妾……知道一条从坤宁宫通往御书房的旧时密道。是……是祖父当年告知,以备宫中万一有不测时,陛下可暂避。”
程破虏!又是程破虏!
陈默眼神微凝。程破虏作为先帝心腹,知道一些宫中密道并不奇怪。但将这等机密告知程无双,其用意就值得玩味了。是真为保驾?还是为程家留一条后路?
“你如何知道朕今日会在此见他?又如何知道那‘同心蛊’的破解之法,需以‘封脉断魂针’刺入其心脉母丹汇聚之处?”陈默的问题一个比一个尖锐,目光如炬。
程无双抬起头,迎上陈默审视的目光,没有丝毫闪躲:“臣妾不知陛下今日定然见他。只是近日心神不宁,预感或有大事发生,故一直通过密道在附近等候。至于破解之法……”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痛楚:“是祖父留下的手札中所载。祖父……他似乎早已料到,当年送出宫的那个孩子,终有一日会知晓身世,会心生妄念,甚至……会走上邪路。手札中记录了‘同心蛊’的辨识与这唯一的、凶险的破解之法,并嘱托,若此人果真祸乱天下,程家后人……当以此法,清理门户,以报先帝知遇之恩,赎……程家可能背负之罪。”
她的话语条理清晰,合情合理。程破虏老谋深算,为防万一留下后手,完全符合其性格。程无双作为程家嫡女,知晓这些秘密,并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似乎也顺理成章。
然而,陈默心中的疑虑并未完全打消。
时机太巧了!巧得像是精心计算过。沈墨轩刚刚亮出同归于尽的底牌,程无双的“封脉断魂针”就到了。这真的只是巧合?
程家……在这盘错综复杂的棋局中,究竟扮演了什么角色?程破虏是忠是奸?程无双此刻是戴罪立功,还是……另有所图?
他看着程无双那苍白而坚定的脸,忽然感到一阵莫名的烦躁和……疏离。这个曾经与他并肩作战、让他心生怜惜的女人,此刻却仿佛隔着一层看不透的迷雾。
“你可知,擅闯御前,已是死罪?”陈默的语气依旧冰冷。
“臣妾知道。”程无双再次跪下,以头触地,“臣妾愿领一切罪责。只求陛下明鉴,程家满门忠烈,祖父更是对先帝、对陛下忠心耿耿,绝无二心!今日之举,绝非为了脱罪,而是为了……拨乱反正,以正朝纲!”
她的话语铿锵,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赤诚。
陈默沉默地看着她伏地的背影,许久,才缓缓道:“起来吧。”
程无双依言起身,垂首而立。
“沈墨轩伪造密诏,勾结北漠,罪证确凿,现已伏诛。此事,到此为止。”陈默的声音带着一种定调子的威严,“对外,便称其突发恶疾,暴毙于府中。其江南产业,由朝廷派人接管。北漠之事,依计而行。”
他这是要将沈墨轩的威胁和程家的秘密,一并掩盖下去。毕竟,天家“双生子”的丑闻和先帝密旨的真伪,一旦公开,对皇权威严的打击是巨大的。
“臣妾……遵旨。”程无双低声道。
“你……”陈默看着她,语气缓和了一丝,却依旧带着疏离,“先回宫去吧。近日……便在宫中静养,无事,不必外出。”
这依旧是变相的软禁。
程无双身体微微一颤,却没有反驳,只是深深地看了陈默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言,有解脱,有黯然,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
“臣妾,告退。”
她再次行礼,然后转身,沿着来时的密道,悄无声息地离去,如同她来时一样。
御书房内,只剩下陈默和王德发。
“陛下,宸妃娘娘她……”王德发小心翼翼地问道。
“派人看住密道出口。没有朕的允许,不许她再踏足御书房范围。”陈默揉了揉眉心,语气疲惫,“另外,去查!查程破虏是否真的留下了那样的手札!查程无双近日所有的行踪!”
他必须确认,程无双今日所做的一切,是否真的毫无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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