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晓晓心头一凛。赵虎这人,虽处灰色地带,但自上次“送礼”事件后,一直恪守本分,甚至暗中行了不少方便,维持着青石镇地面一种微妙的平衡。他能让手下如此失态……
“请进来。”她撂下手中抹布,语气平稳,心里已飞快盘算开来。
黑皮几乎是踉跄着冲进来的,身后跟着两个同样面色灰败的汉子。一进堂屋,不等苏晓晓开口,“扑通”几声,三人竟直挺挺地跪了下去,额头重重磕在青砖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苏晓晓眉峰微蹙,身体却稳坐如山,只沉声道:“起来说话!出了什么事,值得行这般大礼?”她脑中瞬间闪过无数念头——自己近来并未与赵虎有任何冲突,甚至他手下收“清洁钱”都比别处规矩三分。
“苏女侠!求您救命!救救我们老大吧!”黑皮抬起头,额上一片青红,虎目含泪,声音嘶哑,“只有您能救他了!府城‘黑蛇帮,那帮杀才……他们、他们给我们老大下了套,老大着了道,如今被扣在府城外的黑水坞,扬言……扬言明日午时不见我们带着所有地盘契约去赎,就要……就要把人沉了河喂鱼!”
堂屋里瞬间死寂。刚安置好孩子走出来的周李氏听到这话,吓得脸色一白,下意识地搂紧了身边的晴天和晴婉。
苏晓晓眸光锐利如刀,钉在黑皮脸上:“黑蛇帮’?那个掌控着府城七成码头、手底下背着好几条人命的滚刀肉?”
“就是他!”黑皮急声道,声音带着绝望的颤抖,“苏女侠,我们老大……老大他确实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可自从上回您……他回来就立了规矩,咱们青石镇地面上,欺行霸市、欺男霸女的事儿绝不许干,收份子钱也定了章程,比旁处低两成!弟兄们也就混口安稳饭吃。这大半年,镇上是不是太平了许多?若是让‘过江龙’那只认钱不认人的杀才把手伸过来,这青石镇……怕是再无宁日啊!”
最后这句话,像一块沉重的石头,砸在苏晓晓心上。
她确实不想蹚这浑水。江湖厮杀,刀口舔血,离她想要的安稳日子太远。
但是……黑蛇帮她在府城是听说过的。
她的目光扫过这间日益充盈、充满了烟火气与努力痕迹的小院——厢房里传来乐乐和新伙伴的嘀咕声,厨房飘出晚饭的香气,店铺里清风明月还在轻点着今日的营收。
这来之不易的“安稳”,都建立在青石镇目前相对平衡的环境下。赵虎,就是维持这个平衡不可或缺的一环。他若倒下,“过江龙”的势力如污水般涌入,她的生意,她的家人,她辛苦构建的一切,都将暴露在贪婪的目光下,风雨飘摇。
救赵虎,不是为了江湖义气,是为了守护她自己亲手建立的这个“家”,这个她一点点从无到有、用双手和智慧垒砌起来的世界!
一种冰冷的决断在她眼中凝聚。她缓缓站起身,身姿挺拔如松,那股在绝境中磨砺出的煞气不经意间流露出来,让跪在地上的黑皮几人都感到呼吸一窒。
“大海,”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去把我的斧头拿来。”
她目光转向一脸惊惶的婆婆,语气放缓:“娘,家里您照看着,晚饭不用等我。”
薛杨坐在院子里的轮椅上敲着旗子“有趣。本以为已经看到苏晓晓的全部,翻开下一页又有惊喜,竟还有这般江湖气……周文渊啊周文渊,你是何德何能碰什么娶这么好的娘子。”
他没有出面,也没有阻拦,只是像一个等待好戏开场的看客,眼神愈发幽深。
苏晓晓说完,她不再看任何人,径直走向院门。夕阳的余晖将她的身影拉得极长,映在青石板上,仿佛一柄即将出鞘的利剑。
牛大海沉默地将那柄沉重的墨色巨斧递到她手中。斧刃在夕阳下泛着冷硬的光。
苏晓晓利落地翻身上马,枣红马似乎感受到主人的心绪,不安地刨动着蹄子。她勒紧缰绳,看向黑皮:
“带路。”
没有豪言壮语,只有两个字。却比千言万语更沉重,更坚定。
为了她脚下这片好不容易安宁的土地,为了她身后那个充满欢声笑语的家,这把浑水,她蹚定了!“黑蛇帮”?就算是真龙,敢来搅乱她的池塘,她也敢挥斧屠龙!
马蹄声脆,踏碎黄昏的宁静,一人一马一斧,在数名汉子的引领下,朝着危机四伏的府城方向,绝尘而去。留给小院的,是一个坚定的背影,和一份沉甸甸的、关于守护的承诺。
暮色如血,残阳将黑水坞废弃仓库的剪影拉得狰狞。空气中弥漫着河水的腥臭和铁锈的涩味。
仓库内,火把噼啪作响,映出数十名黑蛇帮帮众如同恶鬼般扭曲的面孔。赵虎被儿臂粗的铁链锁在中央的承重柱上,浑身血迹斑斑,一只眼睛肿得只剩一条缝,气息微弱。他手下最核心的七八个弟兄,被缴了械,围成一圈跪在地上,每人身后都架着明晃晃的钢刀,脖子上青筋暴起,眼中满是屈辱和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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