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嫂张桂兰正低头揉面,听到动静抬起头,整个人都僵住了。她看着自家男人牵着那么神气的大黄牛,看着公公脸上从未有过的光彩,手里捏着的面团“啪嗒”掉回盆里。她没有惊呼,没有大笑,只是眼泪毫无预兆地汹涌而出,顺着她常年被灶火熏烤、略显粗糙的脸颊滚落。她赶紧背过身去,用围裙狠狠擦脸,可肩膀却控制不住地微微抖动。这头牛,对她而言,是熬不完的苦日子终于看到尽头的曙光。
四嫂赵小梅在书院摊前,看着这场景,下意识地捂住了嘴。她的第一反应不是狂喜,而是心算——这得花多少钱?但很快,那点小算计就被巨大的安全感淹没了。她看着那坚实的牛和骡,仿佛看到了未来稳稳当当、再也不用担心挨饿受穷的日子。她偷偷掐了自己大腿一把,疼,不是梦!脸上这才绽开一个混合着泪花的、无比真切的笑容。清风和明月两个姑娘,则欢喜地拍着手,围着牲口转,眼里全是憧憬。
二嫂李翠莲正在菜市口和人砍价,一回头,先是一愣,随即那标志性的大嗓门爆发出惊天动地的笑声:“哈哈!我的娘哎!真买回来啦!还是俩!”她也顾不上满手油污,冲过来就抱住骡子的脖子,把脸贴上去,随即又红着眼圈对相熟的顾客摊贩嚷嚷:“瞧见没!咱家的!往后咱家也能用大牲口拉货了!”邻居老客看到都道一声周家娘子恭喜了!二嫂就呵呵的笑,笑着笑着就笑出了眼泪来,她扭头抹了眼泪,赶紧去招呼心里的客人,回头说你们快回去吧,这么精贵的牲口赶紧回家喂草料,可别饿着了!在摊上帮忙的柱子和文月,激动得小脸通红,柱子更是兴奋地宣布:“往后我来镇上进货,也能坐车了!”
苏晓晓走在队伍稍后的位置,看着眼前这鲜活的一幕——男人们沉默的激动,女人们失控的泪水,孩子们纯粹的欢呼——她的内心被一种巨大的满足感和成就感充盈。
‘这就是积累,这就是扎根。’看着眼前这鲜活的一幕——男人们沉默的激动,女人们失控的泪水,孩子们纯粹的欢呼——苏晓晓的内心被一种巨大的满足感和成就感充盈。这份用双手一点点积攒、最终换来实打实生产资料的踏实感,是任何虚拟财富都无法比拟的。
然而,看着父兄几人围着大黄牛,那副小心翼翼、如获至宝、仿佛在看绝世美女的模样,她脑海里却不受控制地闪过一些截然不同的画面。
那是她和林浩在现代的时候。
为了凑够那个鸽子笼的首付,他们俩活脱脱成了高速旋转的陀螺。她凌晨三四点起来和面摊煎饼,林浩下班后还要跑去跑外卖、做代驾。每一个铜板都恨不得掰成两半花。有空就捧着手机,不是看房价走势,就是研究贷款政策,嘴里念叨的,耳朵里听的,全是“利率”、“学区”、“容积率”……
她记得同事老王,跟她一样是掏空家底的刚需,那段时间见面第一句永远是:“哎,苏姐,你说XX楼盘那个户型,公摊到底合不合理?”念叨得她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后来,他们终于如愿以偿,签下了那份沉甸甸的合同,背上了几十年的债务。房子还只是图纸上的一个框,他们就已经开始每月准时给银行“上供”,过上了那种“家还没住上,债先背身上”的“踏实”日子。
可这“踏实”日子没过多久,就像个一戳就破的肥皂泡。
房子还没交付,仅仅一年多后,政策变了。有人轻飘飘地告诉她:“不买房,孩子也能凭居住证积分上学了。”
那一刻,苏晓晓只觉得一股邪火直冲天灵盖,差点没把手机给砸了!
“奶奶的!这不是耍人玩吗?!能上学谁还买你的破房子!我老家是没有房子住吗?!”
她为了那绑定学区的破房子,榨干了自己和父母两代人的积蓄,背上了半辈子的债。结果呢?还没等她想着把老家的房子卖掉周转一下,房价就已经跌得阿妈都不认识了,直接跌穿了她的首付,把她和无数像她一样的家庭,牢牢套死在了山顶上,成了最鲜嫩的韭菜。
“合着我这些年当牛做马,不是给自己挣家业,是特么的给银行和资本家白打工了呗?!”
一想到这,苏晓晓就恨得牙痒痒,那股熟悉的、属于现代社畜的憋屈和愤怒,即便穿越了时空,依旧能瞬间点燃她的情绪。
她猛地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从那股怨念中抽离出来。目光重新聚焦在眼前——高大温顺的黄牛正悠闲地甩着尾巴,精神抖擞的骡子打了个响鼻,父兄们围着它们,脸上是纯粹的、毫无杂质的喜悦。
一股劫后余生般的庆幸,混杂着无比的清醒,涌上心头。
“幸好……幸好啊……” 她在心里默念,带着一种咬牙切齿的庆幸,“老娘现在买的是牲口!是能拉车、能犁地、能吃草就能干活、实实在在的牲口!它不会跟我说什么狗屁公摊,不会给我画学区的大饼,更不会一夜之间价值腰斩!它就是力气,是效率,是扎扎实实能生出更多粮食和钱财的生产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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