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8年夏·新野城头&山道)
新野的晨雾像揉碎的桑丝,裹着土坯城墙漫下来,把城外的桑田染成一片淡绿。城楼上的砖缝里还嵌着去年冬雪冻裂的痕迹,刘备握着块磨得发亮的桑丝帕——是陈婆婆去年冬给他缝的,帕角绣的小桑苗针脚已有些模糊,却仍带着阳光晒过的暖。他指尖抚过帕上的针脚,想起去年雪夜,陈婆婆的孙儿发烧,是他背着孩子去寻医,回来时帕子裹在孩子头上,沾了一路雪,如今摸着,还像能触到当时的温。
城下的空地上,百姓已聚得满满当当。老弱们拄着桑木拐杖,怀里揣着用油纸包好的桑种;孩童们手里攥着刚摘的青桑椹,汁水流在手心也舍不得擦;青壮们扛着半旧的桑枝盾,盾心嵌着的桑芽已冒出嫩尖——那是夏侯娟上月教大家编的,说“盾护人,芽护苗,都是活物”。陈婆婆挤在最前面,桑木拐杖戳在地上,声音发颤却透着劲:“皇叔!曹兵是不是要来了?俺们都听说了,您要是走,俺们就跟着您走!去年冬雪,您跪着给俺家桑苗盖干枝,手冻得发紫都没停;今年春,您替俺们缴桑田税,还说‘流民的苗,就是新野的根’——您去哪,俺们就去哪!”
刘备俯在城垛上,目光扫过每个人的脸。他看见王二扛着的桑枝盾上,还刻着“护苗”二字,那是博望坡时曹兵烧桑田,王二用这盾挡过火;看见狗蛋手里攥着的梨纹香囊,是晓月托人送马时,顺带捎给孩子的;还看见角落里的李老丈,正悄悄把桑种往怀里塞——那是他攒了半年的抗霜桑种,说要带到樊城种,给孙儿留着。
“陈婆婆,诸位乡亲!”刘备的声音沙哑却清亮,像桑枝敲在石上,“曹操率二十万大军南下,先锋夏侯恩已过白河,三日之内必至新野。这小城墙薄,无险可守,曹兵来了,怕要屠戮百姓,烧了咱们的桑田。”他顿了顿,伸手摸了摸城垛上的桑苗——是去年秋百姓种的,如今已长到半尺高,“我刘备愿带大家往樊城暂避,路上有白毦兵护着,到了樊城,有粮草,有桑田,咱们还能种桑养蚕,过安稳日子。若是有人愿留下,我也不勉强,只是……曹兵残暴,你们一定要多保重。”
“俺们跟皇叔走!”王二突然喊了一声,桑枝盾往地上一顿,震得尘土飞扬,“去年博望坡,曹兵烧了樊城的桑田,是皇叔给俺们新苗;今年抗霜桑,是皇叔请月英姑娘来教嫁接,俺家的苗才结了果——俺们信皇叔,跟着皇叔,有活路!”
喊声像投入滚水的石子,瞬间炸开。孩童们举着桑枝,跟着喊“跟皇叔走”;老人们摸出怀里的桑种,用力点头;连之前犹豫的几个流民,也攥紧了刚编的梨纹帕,往队伍里挤。陈婆婆颤巍巍地从怀里掏出个陶缸,缸口用桑丝布封着,她掀开布,桑椹干的甜香飘得老远:“皇叔,这是俺家最后的桑椹,晒了三个月,您带着路上吃——俺们能走,能扛,不拖累队伍!”
刘备翻身下城,快步走到陈婆婆身边。陶缸的釉色已有些剥落,是陈婆婆的陪嫁,他接过缸,又轻轻塞回她手里:“婆婆,您年纪大,桑椹干您留着补身子。路上有粮草,我早让子龙备了桑粥,用新收的桑仁熬的,不会让大家饿肚子。”他弯腰帮脚边的孩童捡起掉在地上的桑枝,那枝上还带着青桑椹,他小心擦去上面的泥,递还给孩子:“拿着,到了樊城,咱们种在院子里,明年就能结桑椹。”
“大哥放心!”张飞扛着丈八蛇矛走过来,矛尖特意朝下,怕碰着身边的孩童,“俺带一队人帮老弱扛行李,谁要是敢挤着他们,俺的矛饶不了他!”他说着,还顺手接过李老丈怀里的桑种袋,往自己肩上一搭,“老丈,这袋俺帮你扛,别累着。”
黄月英站在城角,手里攥着张城防图,图上用朱砂标着易燃处——油坊、干草堆,每处都离桑田三尺远,她指着图对刘备道:“玄德公,我和孔明会在曹兵进城时点火,烧的是油坊和干草堆,用桑油浸的干草,火势可控,绝不会伤着桑田的根。等百姓走远了,我们就往樊城赶,子龙断后,不会让曹兵追上。”
赵云牵着照月玉狮子走过来,马鬃在晨雾里泛着银辉,马颈间挂着的梨纹香囊,是狗蛋早上刚系上的。“主公,我带白毦兵守在城门口,等百姓都出城了,再断后。这匹马脚程快,若遇着曹兵先锋,我能先送信,绝不会让他们扰了百姓的路。”
辰时过半,百姓的队伍终于出发。吕子戎佩着承影剑走在最前面,剑鞘上的桑丝绳随脚步轻晃,那是黄月英编的,说“桑丝韧,能护剑,也能记着护民的初心”。三百亲兵跟在他身后,桑木枪都缠着桑丝绳,枪尖朝下——怕惊着百姓,也怕伤着道旁的桑苗。他时不时回头望,见刘备扶着陈婆婆走在队伍中间,陈婆婆的陶缸由张飞帮着扛;见狗蛋牵着照月玉狮子的马鬃,走得颠颠的;还见孔明和黄月英站在城头挥手,城楼上的桑苗在雾里晃,像在送他们远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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