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年·庐江)
庐江城南的官道被初夏的雨润透,青石板缝里钻出嫩绿色的苔藓,空气里混着江水的潮气和新麦的清香——这是吕子戎南下以来,第一次闻到没有血腥味的烟火气。路口的茶摊搭在老槐树下,帆布棚子被风吹得轻轻晃,留着山羊胡的老板正用粗陶碗给流民舀茶,见他牵着阿梨走来,忙招呼:“两位是来投流民营地的吧?往前再走半里就到,多亏了吕小哥,咱们这才敢在白天生火。”
“吕小哥?”吕子戎拉着阿梨在木凳上坐下,指尖还残留着马鞍的磨痕。他给阿梨点了碗米汤,又追问,“老伯,这吕小哥是何方人士?”
“就是吕莫言啊!”旁边挑着柴火的汉子放下担子,裤腿上还沾着泥,脸上却满是感激,“上个月黑风寨的山贼来抢粮,杀了咱们三个兄弟,还想掳走李婶家的姑娘。是吕小哥带着五个年轻人,用他自己琢磨的枪法打跑了山贼——他那枪不用硬拼,专挑山贼的马腿、手腕,没伤一条人命,还把山贼抢的粮食全要了回来!”
缝补衣物的老妇人也凑过来,手里的针线没停:“吕小哥心善着呢!粥棚里分粮,见着老人小孩就多舀一勺;教咱们练枪也耐心,我家那傻小子以前连扁担都拿不稳,现在练会了‘流字诀’,说能帮着护帐篷了。”她指着不远处的营地,“你看,那帐篷搭得多规整,都是吕小哥教咱们的,说‘抱团才结实’。”
“流字诀……”吕子戎握着茶碗的手顿了顿,这名字像颗石子投进心湖,泛起模糊的涟漪。他谢过众人,牵着阿梨往营地走,阿梨的小手攥得很紧,眼睛盯着远处飘来的炊烟:“剑叔叔,那里真的有热粥吗?”
“有,还有很多像你一样的小朋友。”吕子戎摸了摸她的头,心里的期待越来越浓——这个吕莫言,会不会就是他在乱世里找了许久的人?
营地比他想象的更规整:一排排简易帐篷沿着河岸搭,帆布是新缝的,边角用麻绳扎得紧实;帐篷外晒着洗干净的粗布衫,五颜六色晾在竹竿上,像挂着一串小旗子;中间的空地上,粥棚的烟囱正冒青烟,几个妇人围着大铁锅,用木勺搅动着野菜杂粮粥,香味飘得很远。最里面的空地上,传来整齐的呼喝声:“一沉腰!二出枪!三合劲!”
吕子戎循着声音走去,只见三十多个流民围着一个青年,青年穿着粗布短衫,裤脚卷到膝盖,露出结实的小腿,小腿上还留着一道浅疤——像是被刀划的。他额角渗着汗,却依旧弯腰扶着一个老头的腰,声音温和:“张大爷,‘筑字诀’要把力气沉到腰上,不是用胳膊硬扛,像您挑水时那样,腰先使劲,再送力到手上。”
老头试着调整姿势,枪杆果然稳了些。青年又走到半大孩子小虎身边,拿起地上的枣木枪——枪杆被磨得发亮,枪头是用农具改造的,钝而结实。他演示道:“小虎,‘合字诀’不是让你自己冲,你看,我出枪时你护我侧面,你后退时我补你空位,像咱们搭帐篷时递木板,得凑在一起才稳。”
说罢,他和两个青年站成三角,枣木枪交替出收:青年的“流字诀”顺势避开虚拟的攻击,枪尖像流水绕石;左边的青年用“筑字诀”稳住阵脚,枪杆如扎根的树;右边的青年借“合字诀”补位,枪影交织成网。没有杀气,只有默契,连旁观的流民都看得点头。
吕子戎站在人群外,越看越心惊——这青年的枪法太特别了:没有常见的劈砍刺戳,反而像梨花落满肩头,像流水绕开顽石,“流”是顺势,“合”是抱团,“筑”是坚守,每一招都透着“护”而非“杀”的初心,竟与他的“影匿瑬心舞”剑理如出一辙!
“叔叔,那个哥哥好厉害!”阿梨指着青年手里的枣木枪,眼睛亮晶晶的。她的声音不大,却正好被转身擦汗的青年听见。
青年回过头,阳光落在他脸上——浓眉大眼,鼻梁挺直,笑起来嘴角有个浅浅的梨涡,像极了记忆里那个总跟在他身后喊“子戎哥”的少年。他先是愣了愣,随即迈开步子走来,鞋底的泥蹭在青石板上:“两位是刚到的吧?粥棚在那边,我让李婶给你们盛碗热粥,还冒着气呢。”
四目相对的瞬间,两人都僵了。吕子戎看着青年的脸,熟悉感像潮水般涌来,却怎么也抓不住名字;青年则盯着吕子戎腰间的青锋剑,剑鞘上缠着的桑绸磨得发亮,让他心里莫名悸动——像是在某个阳光很好的日子里,也见过这样的桑绸,却想不起在哪里。
“多谢兄台。”吕子戎压下心头的激动,拱手时青锋剑轻轻撞在腰间,“在下吕子戎,带着侄女阿梨从北方来。刚才见兄台教大家练枪,招式独特,既能护己又能护人,实在难得。”
“我叫吕莫言。”青年挠了挠头,耳尖有点红,“都是瞎琢磨的,叫‘落英廿二式’。以前看流民挑水、砍柴,觉得里面有巧劲,就融到枪法里了——比如‘流字诀’,就是学溪水绕石头,不硬撞。”他蹲下身,摸了摸阿梨的头,“小妹妹叫阿梨?真可爱,走,我带你去喝粥,李婶熬的粥里放了新麦,香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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