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夏在航母上的限制要求,变得异常敏锐、执着,甚至在某些细节上显得有些“斤斤计较”。
“诸位,关于航空母舰的定义,我认为不能简单地等同于具备飞行甲板的军舰,”顾维钧在一次相关的技术性讨论中,再次起身发言,他的语气平和,但措辞却极为精准且坚定,
“这涉及到其具体的吨位结构、机库容量、航空燃料携带量,以及最为关键的,其作战使命的界定。如果仅仅以排水量作为单一限制标准,而忽视其作为‘海上航空基地’的特殊功能属性,恐怕有失公允,也难以适应未来海军技术的发展。”
他引经据典,时而引用英国海军近年的一些试验数据,时而提及美国民间飞行家的一些跨洋飞行壮举所展示的航空潜力,论证飞机与海上平台结合所可能带来的革命性变化。他的发言逻辑严密,却又在关键处巧妙地留下一些可供诠释的空间。
美国代表休斯起初有些疑惑,他觉得这位中国代表似乎在这些“细枝末节”上投入了过多的热情。在他以及许多美国海军官员看来,飞机固然有用,主要体现在侦察和有限的岸基防御上,但要取代巨舰重炮作为海战主宰,那还是遥不可及的事情。
他甚至私下对助手评论:“顾博士是不是有点过于沉迷于这些新奇玩意儿了?他们的海军基础还很薄弱,更应该关注一些实际的问题。”
但顾维钧的论点听起来又似乎很有道理,是基于“技术公平”和“适应未来”的角度,这符合美国人的实用主义精神。
而且,华夏已经在战列舰问题上做出了如此“巨大”的让步,在这些“次要”问题上给予他们一些表达意见的空间,似乎也无伤大雅,甚至可以作为对其“合作态度”的一种补偿。
因此,当顾维钧提出一些对航母吨位限制相对宽松、对其定义更具包容性的条款修改意见时,美方并未强烈反对,有时甚至觉得这些提议有其技术上的合理性。
英国代表张伯伦则更多地从政治平衡的角度考虑。他隐约觉得中国人在玩某种策略,但具体是什么,他又说不太清楚。
毕竟,皇家海军内部对于航母的未来也存在争议,传统的“大炮巨舰”主义者仍占据主流。他更多的精力被日本在战列舰问题上的顽固态度所牵制,斋藤实像一块又臭又硬的石头,在每一个百分点上都要激烈争吵。
相比之下,中国代表在这些“边缘”议题上的执着,虽然有点烦人,但似乎并不构成核心威胁。“或许,这是他们在缺乏传统主力舰的情况下,寻求一种非对称的补偿手段?”张伯伦这样揣测,但他并不认为这种补偿能在短期内改变力量对比。
为了不节外生枝,也为了在一定程度上拉拢中国,以制衡日本在远东过于咄咄逼人的态势,英方在某些航母相关的条款上,也采取了默许或者不置可否的态度。
而日本代表斋藤实,他的全部心神几乎都浸泡在与美英争夺战列舰吨位的泥潭里。每一点吨位,在他眼里都是帝国海军未来的脊梁,是国家荣耀的象征,是确保对华、对美战略优势的基石。
当他的助手,一位年轻的海军少佐,偶尔低声向他报告华夏代表又在航母定义问题上提出什么“奇怪”的提议时,斋藤实总是极其不耐烦地挥挥手,打断道:“够了!支那人就是喜欢在这些奇技淫巧上浪费时间!没有强大的战列舰,几艘能起降飞机的船,又能有什么用?难道能用飞机扔下的炸弹能击沉我们的‘长门’、‘陆奥’吗?简直是天方夜谭!不要让他们干扰了我们的主要目标!”
他那被战列舰吨位比例折磨得有些焦虑的脑子里,根本容不下这些“细枝末节”。他甚至觉得,华夏人越是把精力放在这上面,就越说明他们在真正的海军实力上的无能和不自信,这反而让他更加轻视。
这种基于固有认知和战略误判的轻视,恰恰是唐启和顾维钧精心计算,并极力诱使其深陷的陷阱。
会议在争吵、妥协、秘密磋商中一天天过去。华盛顿的秋意渐浓,街头的梧桐树叶已变得金黄。在华夏代表团下榻的酒店房间里,顾维钧时常工作到深夜。台灯的暖光笼罩着书桌,上面铺满了文件、电报稿和地图。
他仔细审阅着每一条涉及航母和海军航空兵的条款草案,字斟句酌,寻找着一切可以植入模糊性、为未来发展预留空间的表述。
这个过程并非一帆风顺,有时需要与对方代表反复争论,有时需要巧妙地利用美英与日本之间的矛盾,有时甚至需要做出一些无关痛痒的、技术性的让步,以换取在核心关键定义上的突破。
他感到一种巨大的压力,这不仅是一场外交谈判,更是一场关乎国家未来命运的战略欺骗和布局。他想起唐启曾说过的另一段话,那话语带着一种穿越者特有的沧桑与笃定:“老顾啊,你不晓得,未来的海洋,肯定不会是航母的天下,是舰载机的天下。那些看起来威猛的战列舰,迟早要变成漂浮的铁棺材。我们现在忍一时之痛,放弃一些看似光鲜的东西,是为了给子孙后代,挣下一片真正能制霸海洋的家当!这个过程很煎熬,像是在黑暗里走路,但我们晓得光在哪个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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