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二狗蹲在战壕里,手指头冻得跟胡萝卜似的,哆哆嗦嗦地从怀里掏出半截铅笔和一张皱巴巴的纸。
这纸还是他从军需官那儿死乞白赖要来的,说是要给家里写封信。军需官那会儿正忙着清点弹药,被他缠得烦了,随手从账本上撕了一角给他。
"娘,"他歪歪扭扭地写下第一个字,铅笔尖在纸上戳了个洞。保定城外的风跟刀子似的,刮得人脸生疼。
远处偶尔传来几声零星的枪响,那是双方的哨兵在互相试探。李二狗把纸按在膝盖上,哈了口热气在手上,继续写道:“儿随大军已到保定城外,明日就要开打了。”
他顿了顿,抬头看了眼黑黢黢的夜空。天上连颗星星都没有,乌云压得低低的,像是要塌下来一样。战壕里其他弟兄们有的在擦枪,有的在打盹,还有几个凑在一起小声嘀咕着什么。
李二狗知道他们都在想家,谁不是呢?他当兵才三个月,连枪都打不利索,就被塞进了第一军,跟着大部队一路从湘省开到了这直隶地界。
"二狗子!干啥呢?"班长王老五踢了踢他的脚,“赶紧把信收起来,连长要训话了!”
李二狗慌忙把信折好塞进贴身的衣兜里,跟着班长往连部跑。路上他踩到了谁的脚,被骂了句"龟儿子不长眼",他也顾不上回嘴。战壕里湿漉漉的,泥水溅了他一裤腿。
保定城西二十里,一座临时搭建的指挥所里,蔡锷正盯着铺在桌上的军事地图出神。
地图上密密麻麻标注着红蓝箭头,保定城被画了个大红圈,周围插满了代表敌我兵力的小旗子。
"克武兄,"蔡锷揉了揉太阳穴,“你说这袁世凯会不会狗急跳墙?”
熊克武没有回答,指挥所里烟雾缭绕,几个参谋官围在另一张桌子前低声讨论着。电台滴滴答答响个不停,通讯兵跑进跑出,带来各部队的最新动向。
蔡锷走到窗前,推开一条缝。外面天还没亮,但远处保定城的轮廓已经隐约可见。
"倭奴那个炮兵阵地确认了吗?"蔡锷突然问道。
"侦察连回报,在城东南五里的树林里。"熊克武走过来,在地图上指了个位置,“他们伪装得很好,要不是昨晚有炊烟露了马脚,我们还发现不了。”
蔡锷冷笑一声:"小日本这是要坐收渔利啊。"他转身对副官喊道:“传令下去,拂晓炮击重点照顾那个树林!让火箭炮连给我往死里打!”
副官敬了个礼匆匆离去。熊克武皱了皱眉:“,松坡,直接打倭奴会不会...”
"怕个锤子!炮兵一定要端掉,不然伤亡更大。"蔡锷一挥手,“他们偷偷摸摸跑来中国地盘上架炮,还有理了?老子今天就要让他们晓得,西南军不是好惹的!”
指挥所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接着是马蹄声由远及近。一个满身是雪的传令兵闯了进来,气喘吁吁地报告:“报告司令!第三军在南线遭遇北洋军主力,冯国璋亲自坐镇!”
熊克武和蔡锷对视一眼。熊克武快步走回地图前:"果然,他们想从南线突破。"他抬头看向,“要不要调第七军支援?”
蔡鄂摸着下巴上的胡茬,沉思片刻:"不急,先让第三军顶着。等我们西线打响了,冯国璋自然要分兵。"他转向传令兵,“告诉周建屏,给我死死咬住南线,一步也不许退!”
天边刚泛起鱼肚白,西南军的炮群就发出了震天动地的怒吼。数百门迫击炮、M1897型75毫米野战炮同时开火,炮弹划破晨空,呼啸着砸向倭奴阵地。
稀有的63式107毫米火箭炮也加入了合唱,拖着长长的尾焰飞向目标。
李二狗趴在战壕里,双手死死捂住耳朵。大地在颤抖,爆炸的闪光把天空映得通红。他感觉五脏六腑都被震得移了位,嘴里一股铁锈味——不知什么时候把嘴唇咬破了。
"准备冲锋!"连长的吼声在炮声中几乎听不见。李二狗茫然地看向班长王老五,后者正往步枪上装刺刀。
炮击持续了整整二十分钟。当炮火开始向纵深延伸时,冲锋号刺破了硝烟弥漫的空气。
"弟兄们!为军长报仇!"铁柱,尖刀连的排副,第一个跳出战壕,挥舞着步枪高喊。李二狗跟着大伙儿一起冲了出去,腿肚子直打颤,但不敢停下。
他听说过铁柱的故事,这位排副的亲哥哥在上个月的一次遭遇战中被倭奴的大炮炸的连尸体都找不到。
他们刚冲出不到五十米,倭奴的机枪就响了。子弹像镰刀一样扫过来,前排的士兵像割麦子般倒下。
李二狗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同村的张老三,他胸口突然炸开一朵血花,然后直挺挺地栽倒在地。
"卧倒!卧倒!"铁柱声嘶力竭地喊着。李二狗扑进一个弹坑,脸埋进冰冷的泥水里。子弹从他头顶嗖嗖飞过,打在后面的土坡上,溅起一串串泥花。
"小湖北!手榴弹!"铁柱对不远处一个瘦小的士兵喊道。那是个湖北籍的小伙子,大家都叫他小湖北。他点点头,从腰间摸出两颗手榴弹,拉开弦,猛地朝倭奴机枪阵地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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