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启的手指敲打着铺在榆木桌上的军事地图,那地图已经被他翻看得起了毛边,几个关键位置甚至被指甲划出了深深的痕迹。
"报告总督!前线又退下来一批伤员,野战医院已经塞不下了,军医说绷带和药品都不够用。"传令兵的声音带着西南特有的那种拖腔,唐启不用抬头就知道是贵州兵小王。
唐启没急着回答,他先是慢条斯理地从军装口袋里摸出半截皱巴巴的香烟,就着炭盆里的火苗点燃,深深地吸了一口。那劣质烟草的辛辣味呛得他眯起了眼睛,却也让他混沌的脑子清醒了几分。
"告诉后勤处那帮狗鸡儿,要是明天我还看不到药品运到前线,就让他们自己用裤腰带给伤员包扎去!"唐启的声音不大,却让指挥部里所有人都停下了手里的活计。他吐出一口烟圈,又补了一句:“再派个人去催催蔡将军,他那边的战报怎么还没送过来?”
传令兵领命而去,唐启这才把目光重新落在地图上。郑州城外那三道用红铅笔标出的防线像三条毒蛇一样盘踞在那里,那是曹锟和冯国璋精心布置的死亡陷阱。三天前蔡锷派出的三个团试图突破东线,结果伤亡过半退了下来;昨天夜袭西线的行动也因为北洋军早有防备而功败垂成。
"狗几把日的北洋军,这次倒是学精了。"唐启自言自语道。
指挥部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接着是沉重的脚步声和士兵们敬礼的声音。唐启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来了——整个西南军里走路能发出这种动静的只有一个人。
"老蔡,你可算来了,身体怎么样?"唐启转过身,看见蔡锷那张因为连日操劳而显得格外憔悴的脸。这位曾经的云南都督现在穿着和普通士兵没什么区别的灰布军装,只有领章上那颗将星显示着他的身份。“前线情况怎么样?”
蔡锷没急着回答,他先是走到炭盆前烤了烤手,又接过副官递来的搪瓷缸子灌了一大口热茶,这才开口:"情况不妙啊,老唐。曹锟那个龟儿子把郑州守得跟铁桶似的,我们的人冲了三次都没能突破第二道防线。"他的云南口音比唐启的口音话更重,说到激动处唾沫星子都飞了出来。
唐启皱起眉头,走到窗前。从这里能隐约看到郑州城的方向,夜色中偶尔闪过的炮火照亮了半边天空。三天前他还是信心满满,认为凭借西南军的勇猛和突然性,拿下郑州不成问题。可现在…
"伤亡数字报上来没有?"唐启问道,声音低沉得像是从地底下传出来的。
蔡锷从怀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初步统计,阵亡一千二百多,伤者超过三千。最要命的是,我们的炮兵连损失了四门山炮,剩下的炮弹也不多了。”
唐启感觉太阳穴突突直跳。这些数字背后是一个个活生生的士兵,是他从西南八省带出来的子弟兵。更糟糕的是,如果不能尽快拿下郑州,等北洋军冯国璋的援兵一到,他们就会陷入腹背受敌的境地。
"利剑特战队那边有消息吗?"唐启突然问道。
蔡锷摇摇头:"按计划他们应该今晚行动,目标是炸掉北洋军在城东的弹药库。不过…"他犹豫了一下,“这种敌后行动风险太大,我担心…”
唐启摆摆手打断了他:"徐长三那小子命硬得很,上次在长沙那么危险的任务都给他办成了。"话虽这么说,唐启心里也没底。利剑是他亲手组建的特种部队,总共才一百五十来人,个个都是精挑细选的好手,损失一个都心疼。
就在这时,桌上的野战电话突然响了起来。唐启一个箭步冲过去抓起听筒,电话那头传来断断续续的声音和激烈的枪声。
“报告…总督…利剑…完成任务…但遭遇埋伏…请求支援…”
唐启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位置!给我具体位置!”
“城东…老磨坊…我们第一小队…只剩…五个人…其他小队...”
电话突然断了,只剩下嘟嘟的忙音。唐启狠狠地把听筒摔在桌上,转身对蔡锷吼道:“立刻派骑兵连去城东老磨坊接应!要快!”
蔡锷刚要出去安排,唐启又叫住他:“等等,让骑兵连带上两挺机枪,北洋军肯定设了埋伏。”
等蔡锷离开后,唐启颓然坐回椅子上,感觉一阵疲惫袭来。这场仗比他预想的要艰难得多,曹锟和冯国璋显然早有准备,不仅防线布置得滴水不漏,连他们的特种行动都能提前设伏。这里面一定有蹊跷…
唐启猛地站起身,开始在指挥部里来回踱步。指挥部是用当地一个富商的宅子临时改建的,地上铺着从上海运来的波斯地毯,现在已经被军靴踩得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墙上挂着几幅字画,其中一幅"精忠报国"的横幅特别显眼,那是唐启特意让人挂上去的,虽然他自己都不太相信这种口号。
两小时后,当唐启已经喝了第三壶浓茶时,外面终于传来了马蹄声和士兵们的喧哗。他三步并作两步冲到院子里,正好看见几个满身是血的士兵被人搀扶下马。为首的正是徐长三,这个身高接近一米九的壮汉现在像根煮软的面条一样挂在一个士兵身上,左腿的伤口还在往外渗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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