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击检查的余波,如同浸了油的鞭子,抽在A组每一个人的神经末梢。工作区里弥漫着一种比以往更加沉重的死寂,连呼吸都刻意放轻了。王德发不再对着电话唾沫横飞,而是压低了声音,眼神不时警惕地瞟向门口;孙浩瘸着腿擦拭设备的动作更加匆忙,仿佛想把自己缩得更小;阿斌则几乎将头埋进了屏幕里,只有偶尔不受控制颤抖的肩膀暴露着他内心的惊涛骇浪。
林墨坐在工位前,面前的周报一个字也看不进去。他的指尖冰凉,脑海里反复回放着检查时的每一个细节——王干事锐利的目光,守卫查看日志时专注的神情,以及李静那石破天惊却又平静无比的解围。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仅仅是为了自保?还是某种更深的联盟信号?他回忆起李静之前敲击的节奏码,滑落的小纸卷,还有此刻她如同什么都没发生般静坐的身影。这个女人像一座冰山,露出水面的只是微不足道的一角,水下却隐藏着难以估量的体积和力量。与她合作,是在刀尖上跳舞,但似乎也是目前唯一的出路。
设备被扣,意味着被动监听网络流量的路径被暂时切断。赵队长的怀疑并未消除,只是被暂时搁置。他们必须蛰伏,等待风头过去,同时寻找新的机会。
就在这时,工作区的门再次被推开。这一次进来的只有赵队长一人。他依旧穿着那身笔挺的制服,步伐沉稳,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那双眼睛扫过工作区时,如同寒流掠过,让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绷紧了身体。
他没有看别人,目光直接落在林墨身上。
“林墨。”
“赵队长。”林墨立刻站起身,微微躬身。
赵队长走到他面前,距离很近,近到林墨能感受到对方身上那股混合着烟草和金属冷冽的气息。“设备检查完了。”他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二手交换机,型号老旧,功能正常。线缆也没有问题。”
林墨心中稍定,但不敢放松。
“不过,”赵队长话锋一转,目光如同手术刀般剖析着林墨的表情,“关于昨夜的系统异常进程,以及镜像端口的用途,虽然李静给出了解释,但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疏忽’。”
他的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
“在这里,任何超出常规的操作,都可能被视作对园区安全的挑战。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明白,赵队长。我一定加强管理,杜绝此类疏忽。”林墨低下头,语气诚恳。
赵队长盯着他看了几秒,似乎想从他脸上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破绽。最终,他点了点头:“最好如此。你的小组业绩不错,强哥看重你,我也不希望看到你因为一些……不该碰的东西,毁了自己。”
“不该碰的东西”……林墨心脏一缩。这是在指网络漏洞,还是另有所指?
赵队长没有再多说,转身离开了工作区。他来去如风,留下的压迫感却久久不散。
林墨缓缓坐回椅子,后背已被冷汗湿透。赵队长的这次亲自露面,与其说是警告,不如说是一次更直接的敲打和定位。他明确划下了红线,也将林墨置于更严密的关注之下。
夜幕再次降临。经历了白天的风波,夜晚的园区显得格外沉寂。林墨躺在坚硬的板铺上,毫无睡意。他需要与李静沟通,确认下一步的计划,但白天之后,任何接触都必须更加小心。
就在这时,他听到极其轻微的、几乎与呼吸融为一体的叩击声,来自墙壁。是隔壁的李静!
他立刻屏住呼吸,凝神细听。叩击声很有规律,短-长-短-停-长-长-短……是另一种简化了的节奏码!
他迅速在脑中破译:“安。待。泥鳅。”
三个词。安全?等待?泥鳅?!
林墨瞬间明白了。李静在告诉他目前暂时安全,需要等待时机,而关键点,可能在于那个失踪的中间人“泥鳅”!老谢白天的随口一提,难道李静也知道了?她是在暗示,“泥鳅”的失踪与他们面临的处境有关?还是“泥鳅”掌握着某种他们需要的信息或渠道?
疑问更多了,但方向似乎也清晰了一点。在技术路径暂时受阻的情况下,或许可以从“泥鳅”这条线寻找突破口?但这同样危险,“泥鳅”牵扯的是园区更核心、更黑暗的人员转运链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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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片夜空下,“天宫”集团套房的露台上,梁安娜裹着柔软的披肩,任由夜风吹拂着她的发丝。她刚刚结束与欧阳华的视频通话,对方兴致勃勃地谈论着即将到来的一次线下艺术品拍卖会,并热情地邀请她一同前往,地点在曼谷。
梁安娜微笑着应允,心思却早已飘远。在她巧妙引导下,欧阳华不经意间又透露了一个信息:他认识的一位在东南亚人脉很广的侨商,最近似乎也在为一批“特殊收藏品”的运输问题烦恼,抱怨某些传统的“物流”渠道变得不可靠。
“特殊收藏品”……梁安娜几乎可以肯定,这与“KK”遇到的“特殊货物”转运问题是同一回事。而且,欧阳华提到的那位侨商,似乎与之前那家注册在开曼群岛的空壳公司存在间接关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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