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盛”园区如同一个巨大的、生锈的精密仪器,在恐惧的润滑下,维持着畸形的运转。阿斌的崩溃像投入死水的一颗石子,涟漪很快被更沉重的麻木所覆盖。他变得更加沉默,敲击键盘的动作带着一种破罐破摔的狠厉,业绩反而诡异地提升了一小截。林墨看在眼里,心中并无喜悦,只有一丝沉甸甸的悲哀。他知道,阿斌灵魂中某个柔软的部分,可能已经永久地死去了。
他的注意力,更多地投向了那份即将提交的报告,以及报告中隐含的、与李静达成的危险默契。午休时间,他再次避开人群,走向后勤仓库。这一次,他需要的不是香烟,而是实实在在的“工具”。
老谢依旧在那间堆满杂物的办公室里,打着瞌睡。听到脚步声,他懒洋洋地抬起眼皮,看到是林墨,那双小眼睛里闪过一丝精光。
“阿墨啊,又来领东西?”老谢打着哈欠,语气带着熟稔的敷衍。
“谢主管,”林墨将那份关于“设备维护升级”的报告副本递了过去,上面已经附上了强哥的初步同意批示,“强哥批了,需要一些配件,清单在这里。”他指着清单上几项看似普通的网络设备——一个支持端口镜像的二手企业级交换机,几根特定规格的超五类网线,几个射频信号屏蔽磁环。
老谢接过清单,眯着眼扫了一遍,手指在“二手企业级交换机”上点了点:“这玩意儿……库房里好像有淘汰下来的,性能不太行了,你要来干嘛?”
“组里内部通讯那台服务器老是卡,可能是广播风暴或者底层冲突,用这个做一下流量镜像分析,定位问题快一点。”林墨的解释合情合理,这是网络维护的常规手段之一,“新的申请太麻烦,周期也长,反正只是临时诊断用,二手的就行。”
老谢“哦”了一声,没再追问,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林墨一眼:“行,我帮你找找。不过阿墨,这些东西虽然不值钱,但规矩你懂的……”
“明白,谢主管费心。”林墨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早就准备好的、略厚实的信封,不着痕迹地塞到老谢摊开的记录本下面,“一点辛苦费,给兄弟们买包烟抽。”
老谢捏了捏信封的厚度,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顺手将信封扫进抽屉:“等着,我去给你找。”
片刻后,老谢提着一个小纸箱出来,里面装着林墨需要的设备,看起来确实有些年头,积着薄灰。“喏,就这些了,签个字。”
林墨快速签好字,抱起纸箱,如同抱着一个滚烫的山芋。这些看似普通的设备,经过他和李静(如果她愿意出手)的改造,就能成为被动监听网络底层流量、捕捉那“特定脉冲信号”的关键。
就在他转身欲走时,老谢似乎想起什么,状似无意地低声道:“对了,阿墨,最近外面风声是有点紧。听说……‘泥鳅’那小子,都好一阵没露面了,不知道是不是栽在哪个沟里了。”
林墨的脚步微微一滞,心脏猛地收缩了一下。“泥鳅”!那个可能负责人员转运、与“地狱火”相关的关键中间人!老谢突然提到这个,是巧合?还是某种暗示?他是在卖好,还是在警告?
“是吗?”林墨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那倒是清净了。”他不敢多问,抱着纸箱,快步离开了仓库。
老谢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撇了撇嘴,重新瘫回椅子上,嘟囔道:“一个个的,都不安生……”
抱着纸箱回到A组工作区,林墨将其小心地放在自己工位下方。他需要找一个合适的时机,比如夜间值班,才能开始进行设备的初步连接和测试。这离不开李静的协助,至少需要她提供更具体的信号特征和过滤规则。
他看向李静的工位,她正戴着耳机,似乎在认真听着什么培训录音,但林墨注意到,她的手指在桌面下,正极有节奏地、轻微地敲击着。那不是随意的动作,更像是一种……编码?
林墨凝神细看,试图解读那细微的节奏。不是摩斯电码,更像是一种自定义的、极其简单的二进制位置信号(长/短)。他默默记下节奏,在心中转换:短-长-短-短-长-长……对应数字?还是指令?
他暂时无法破译,但这无疑又是李静的一次主动联络。她在告诉他,她准备好了,或者她有新的信息。
这三条看似独立的命运丝线——林墨寻找妹妹的执念、李静隐藏的秘密与能力、老谢口中关于“泥鳅”的动向,因为这几件普通的网络设备和一个神秘代号,被悄然拉紧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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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在“天宫”集团那间可以俯瞰虚假繁华的套房里,梁安娜刚刚结束了一场看似轻松、实则暗藏机锋的视频会议。与会者除了她的“大鱼”欧阳华,还有欧阳华引荐的两位“朋友”——一位是从事跨境贸易的港商,另一位,则是一位对东南亚投资“颇有兴趣”的某基金会代表。
会议的主题是探讨“新兴市场的数据服务外包潜力”,一个冠冕堂皇的幌子。但梁安娜凭借其敏锐的金融嗅觉和察言观色的能力,捕捉到了那位基金会代表话语间不经意流露出的、对“特定区域非传统安全风险”的关切,尤其是涉及“数据跨境流动的非常规渠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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