园区西北角,夜风穿过铁丝网的空隙,发出呜呜的声响,如同冤魂的哭泣。地面上,暗红色的血痕早已被粗糙地冲刷过,只留下深浅不一的污渍,顽强地烙印在水泥地上,诉说着不久前那场公开处刑的惨烈。空气里,那股混合着焦糊、血腥和消毒水的诡异气味,似乎已深深浸入这片土地的肌理,久久不散。
林墨站在阴影里,指尖夹着的烟头在黑暗中明灭不定。他刚刚结束了一次与守卫黑皮的“例行”接触——半包烟,几句关于家乡模糊的慨叹,以及……一次看似不经意的询问。
“最近晚上巡逻,信号还行?上次演习后,听说线路有点不太稳。”林墨吐出一口烟圈,语气随意。
黑皮贪婪地吸着烟,闻言含糊地点头:“是有点……偶尔对讲机里滋啦响,上面说是外部干扰,让多注意。”
外部干扰。林墨记住了这个词。这与他在维护后台看到的“外部IP连接尝试”记录,隐隐对应。漏洞可能真实存在,并非完全是陷阱?他的心微微加速跳动,但脸上依旧平静无波。
“这鬼地方,什么都不顺。”林墨附和了一句,将剩下的烟塞给黑皮,转身融入更深的黑暗。
他没有立刻返回宿舍,而是绕到了废旧车辆堆放点附近。这里堆满了各种报废的汽车、摩托车残骸,如同一个钢铁坟场,是园区监控的死角之一,也是他几次与赵德柱秘密交换信息的地方。他需要一点独处的时间,来消化刚刚获得的信息,并思考下一步行动。
依靠在一辆锈迹斑斑的卡车残骸旁,林墨闭上了眼睛。脑海中,那串代表防火墙漏洞的代码和那个短暂的外部IP地址,如同鬼火般漂浮不定。诱惑与恐惧再次交织。
直接利用漏洞的风险太大,赵队长的警告言犹在耳。但若能间接验证,甚至借助这个漏洞窥探到一丝外界的信息……这个念头如同毒蛇,缠绕着他的理智。
他想到了老谢。这个贪婪的后勤主管,或许有能力搞到一些非法的、用于探测网络信号的简易设备?比如,一个经过改装,可以被动接收特定频段信号的旧手机?代价会很高,而且风险同样巨大,老谢的忠诚度如同纸糊。
或者……李静?
林墨脑海中浮现出那个总是沉默地坐在角落,帽檐遮脸的女人。她身上有种与这环境格格不入的冷静和……能力。上次刘老四事件,她展现出的电脑技巧绝非普通猪仔所有。她是否也察觉到了什么?她会是那个可以合作的对象吗?
这个念头刚一升起,就被林墨强行压下。李静太神秘,背景不明,动机不清。贸然接触,可能引火烧身。
就在他心绪纷乱之际,一阵极其轻微的、几乎被风声掩盖的脚步声,从一堆报废轮胎后面传来。
林墨瞬间警醒,肌肉绷紧,身体悄无声息地滑入卡车底盘下的阴影中,屏住了呼吸。
一个纤细的身影从轮胎后闪现,同样警惕地观察着四周。月光勾勒出她的轮廓——是李静!
她来这里做什么?林墨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只见李静没有停留,快速走到一辆没有轮子的面包车残骸旁,蹲下身,似乎在车底摸索着什么。片刻后,她站起身,手里多了一个用防水油布包裹的小巧物件。她迅速将东西塞进怀里,再次警惕地环顾四周,然后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另一堆废料的阴影中。
整个过程不到一分钟,干净利落。
林墨趴在车底,浑身冰冷。李静果然不简单!她藏匿的是什么?通讯设备?武器?还是……与她神秘身份相关的物品?
这个发现,让他原本就纷乱的思绪更加复杂。李静就像一面镜子,映照出他自身的隐秘行动,也提醒着他,这座深渊里,潜藏的不止他一个有心人。
他是否应该尝试接触她?风险与机遇并存。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确认周围再无动静,林墨才从车底爬出,拍掉身上的尘土。他没有去探究李静藏匿的具体物品,那太危险。但他知道,自己手中的筹码,似乎又多了一个不确定的变量。
回到宿舍时,已是深夜。阿斌蜷缩在床上,似乎睡着了,但身体仍不时地抽搐一下,显然广场上的血腥场景依旧在折磨着他的梦境。王德发打着鼾,孙浩的床铺空着——他因为脚伤和被罚,暂时被调到了更差的铺位。
林墨躺倒在坚硬的板铺上,毫无睡意。
防火墙的漏洞,李静的秘密,赵队长的“默契”,寻找妹妹的渺茫希望……无数线索和危机在他脑海中交织、碰撞。
他感觉自己就像走在一条横跨深渊的钢丝上,脚下是万丈黑暗,周围是呼啸的冷风,而手中的平衡杆,却是由谎言、恐惧和不确定的盟友临时拼凑而成。
不能急。他再次告诫自己。
漏洞需要更谨慎的验证。李静需要更耐心的观察。赵队长的“默契”需要更小心的维持。
他需要找到一个突破口,一个既能获取关键信息,又能将自身风险降到最低的巧妙支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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