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狗倒台的风暴,在“凯盛”园区内部卷起的尘埃,并未随着他被拖去水牢(据说是顶格处罚)而迅速落定。相反,一种新的、更加微妙的秩序,正在血腥的废墟上悄然重建。而处于这场风暴眼中心的林墨,清晰地感受到了自身处境的剧烈变化。
首先是他所在的第三小组。原本那些或麻木、或桀骜、或恐惧的组员,如今看向他的眼神里,只剩下一种混合着敬畏、依赖和一丝难以置信的狂热。阿斌几乎成了他的影子,寸步不离,仿佛林墨的呼吸就是他生存所需的氧气。王德发收敛了许多往日的油滑,办事更加卖力,甚至带着点与有荣焉的劲头。连孙浩那刺头般的桀骜也软化了不少,偶尔会主动询问林墨的意见。李静依旧沉默,但林墨能感觉到,两人之间多了一种无需言说的、基于共同经历过生死危机的默契。
小组的业绩在林墨的整顿和这股“士气”的推动下,稳步提升,甚至开始冲击A组第二的位置。强哥那边没有再下达新的、离谱的指标,似乎默许了这种“休养生息”和发展。
然而,林墨深知,表面的平静之下,暗流从未停止涌动。疯狗的残余势力(主要由他之前的几个铁杆心腹组成,如今群龙无首,暂时蛰伏)如同受伤的毒蛇,在阴影中窥伺,随时可能反噬。其他小组的组长,尤其是那些资历比林墨老、原本对A组组长位置有想法的人,看他的眼神也充满了复杂的忌惮和审视。
就在这种背景下,一天傍晚下班前,强哥的一个亲信守卫来到工区,直接找到了林墨。
“墨哥,”守卫的态度比起以往恭敬了许多,“强哥让你晚上别在食堂吃了,七点整,去‘聚贤阁’。”
“聚贤阁”?林墨心中一动。他知道这个地方,是园区内部一个小型的、不对普通猪仔开放的餐厅,据说专门用来“招待”内部管理人员或者重要的“合作伙伴”。能被邀请去那里,意味着一种身份的认可,是踏入园区核心权力圈边缘的标志。
“知道了,谢谢兄弟。”林墨面色平静地点点头,心中却波澜微起。强哥的“器重”,开始以更实质性的方式兑现了。
晚上七点,林墨稍微整理了一下那身勉强还算干净的廉价衬衫(这是他最能拿得出手的行头),按照指示,来到了位于办公楼侧面一栋独立小楼前的“聚贤阁”。与食堂的喧嚣污浊不同,这里环境清幽,门口甚至还有两名穿着黑色西服(而非守卫制服)、眼神精悍的侍者站立。
验明身份后,林墨被引了进去。内部装修算不上极度奢华,但比起猪仔们的生存环境,已是天壤之别。柔软的地毯,温暖的灯光,墙壁上挂着一些赝品的中国山水画,空气中弥漫着食物和酒水的香气,以及一种……权力与利益交织的独特气息。
餐厅里已经摆开了一张大圆桌,围坐了七八个人。强哥自然是坐在主位,他今天穿了一件暗红色的 polo 衫,少了些办公室里的冷峻,多了几分看似随和的江湖气。坐在他右手边的是陆先生,依旧是那副金丝眼镜,儒雅中透着精明。左手边则是一个满脸横肉、脖子上挂着粗大金链的光头男人,林墨认得他,是C区的大组长,外号“肥膘”,据说手段狠辣,掌控着园区很大一部分的暴力催收和“外部事务”。
其余几人,也都是各区的组长或者像胡队长这样的保安队核心人物。林墨的出现,让原本有些喧闹的餐桌瞬间安静了一下,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射过来。这些目光中,有好奇,有审视,有不易察觉的嫉妒,也有像肥膘那样毫不掩饰的、带着压迫感的打量。
“强哥,陆先生,各位老大。”林墨站在门口,微微躬身,语气不卑不亢。他迅速扫视了一圈,将每个人的表情尽收眼底。
“阿默来了,坐。”强哥脸上露出笑容,指了指靠近末位的一个空座,“就等你了。”
这个座位安排也很有讲究,末位,显示他资历最浅,但又是在这张桌子上,承认了他新晋核心圈层的资格。
林墨依言坐下,感觉如同坐在了针毡上。他能感觉到来自四面八方的、无形的压力。
“来,给大家正式介绍一下,”强哥端起酒杯,环视众人,“陈默,阿默,咱们A组新上来的翘楚!前几天疯狗那事,大家都知道了,就是阿默,凭本事和规矩,把事情查了个水落石出,清理了门户!以后,A组那边,大家要多支持阿默的工作。”
这番介绍,等于是在管理层面前,正式给林墨背书了。
“强哥眼光一向毒辣,阿默兄弟一看就是能干大事的人!”陆先生率先笑着举杯附和,语气温和,但眼神深处却带着探究。
“哼,能干是能干,就是不知道能不能镇得住场子。A组那摊水,可不浅呐。”肥膘哼了一声,瓮声瓮气地说道,话里带刺,他拿起酒杯,却没有立刻喝,而是斜眼看着林墨。
其他几人也都纷纷举杯,说着场面话,但眼神各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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