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续数日的“入职培训”像一场精神上的酷刑,将扭曲的价值观和精密的话术套路,强行灌输进每个新“猪仔”的脑海。王讲师那套混合着虚假热情与冰冷计算的讲授,配合着随时可能降临的体罚威胁,让大多数人至少在表面上,迅速掌握了那些坑蒙拐骗的“技能”。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临近检验的紧张。新人们知道,光听不练是没用的,园区的规则简单而残酷——无法创造价值的人,没有存在的必要。
这天上午,培训教室的气氛格外凝重。王讲师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开始讲课,而是背着手,在白板前来回踱步,那双油滑的眼睛扫过台下每一张惴惴不安的脸。
“理论,我们已经学得差不多了。”他终于停下脚步,声音通过麦克风传出,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但是,纸上谈兵终觉浅!是骡子是马,得拉出来遛遛!”
他猛地一拍白板,发出“砰”的一声响,震得几个胆小的新人一哆嗦。
“今天,就是你们的初次考核!”王讲师宣布,嘴角勾起一抹近乎残忍的笑意,“考核内容很简单——实战演练!两人一组,互相扮演‘客服’和‘客户’,就用我们学过的‘冒充公检法’和‘投资理财’的话术!要求很简单:逼真!流畅!能够成功‘说服’对方!”
台下顿时响起一片压抑的骚动。互相行骗?用那些足以让人倾家荡产的话术,去对付和自己一样身处地狱的“同伴”?这种安排本身就带着一种恶毒的戏谑,旨在彻底摧毁他们残存的羞耻心和道德感。
“安静!”王讲师厉声喝道,“记住,在这里,没有朋友,只有业绩!考核结果,将直接决定你们接下来的分组、任务,以及……待遇!”他刻意加重了“待遇”二字,暗示着天堂与地狱的区别。
“现在,开始分组!我念到编号的,到前面来抽签!”
一个个编号被念出,新人们如同待宰的羔羊,麻木地走上前,从一个纸箱里抽取决定对手的纸条。空气中弥漫着绝望和一丝病态的竞争气息。
林墨(9527)冷静地观察着这一切。他知道,这场考核至关重要。表现太差,会立刻沦为被欺凌、被惩罚的底层,甚至可能被“清理”;表现过于突出,又可能引起不必要的深度关注,增加暴露风险。他需要一个平衡点——足够优秀,能够获得一定的生存空间和潜在的机会,但又不能是“天才”级别的引人注目。
“9527!”王讲师的声音点到了他。
林墨站起身,低着头,快步走到讲台前,将手伸进纸箱,摸出一张折叠的纸条。他回到座位,缓缓打开。
纸条上写着一个编号:6631。
他抬眼望去,在人群中寻找这个编号的主人。那是一个看起来和他年纪相仿的年轻人,身材有些瘦弱,脸色苍白,眼神里充满了不安和恐惧,双手紧紧攥在一起,正是之前和他同车来的阿斌。此刻,阿斌也正看向他,眼神里带着一丝同病相怜的乞求,又混杂着对即将到来的“对决”的惶恐。
林墨心中微微一动。阿斌,这个胆怯懦弱的年轻人,或许是……
不容他多想,王讲师已经宣布考核开始。教室里瞬间被一种诡异的“工作”氛围笼罩。几十组人分散开来,各自寻找角落,开始了互相欺骗的“表演”。
林墨和阿斌找了一个靠墙的位置。
“谁先来?”林墨看着阿斌,平静地问道。
“我……我先来吧。”阿斌深吸一口气,似乎想给自己打气,但他颤抖的声音出卖了他内心的慌乱。他拿出培训时发的“剧本”卡片,看了一眼,然后闭上眼睛,似乎在回忆步骤。
几秒钟后,他睁开眼,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严肃一些:“喂,您好,是李丽华女士吗?我这里是市检察院反贪局……”
他的开场白生硬得像在背书,语气里缺乏那种不容置疑的威严,反而带着一丝不确定。扮演“李丽华”的林墨,立刻抓住了这种不自信。
“检察院?我……我怎么了?”林墨用一种带着疑惑和些许紧张的家庭妇女口音回应,同时仔细观察着阿斌的反应。
“我们接到举报,您涉嫌参与一起重大的非法洗钱案件,现在需要您配合调查……”阿斌按照剧本往下说,但眼神躲闪,不敢与林墨对视,语速也越来越快,显得有些急躁。
林墨刻意引导着他,时而表现出惊恐,时而提出质疑(“你们怎么证明身份?”、“我要找我的律师!”),这些都是在培训中提到的“客户”常见反应。阿斌显然准备不足,面对这些“意外”情况,开始语无伦次,额头冒出了细密的汗珠,剧本上的话也说得颠三倒四。
“停!”在一旁巡视的王讲师不知何时走了过来,皱着眉头,不满地瞪着阿斌,“6631!你这是在念经吗?啊?一点威慑力都没有!感情!投入!要把自己真的当成检察官!你这样子,连三岁小孩都骗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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