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那顿令人作呕的“猪食”,胃里的翻腾还未完全平息,守卫的呵斥声便再次响起,如同驱赶牲口一般,将林墨这群新来的“猪仔”从食堂驱赶出来,带往下一个剥夺尊严的场所——宿舍。
穿过更加深入园区腹地的通道,两侧的建筑越发显得压抑和破败。墙壁上剥落的墙皮如同溃烂的皮肤,裸露出的砖块颜色深暗,仿佛浸透了绝望。空气中弥漫的气味也更加复杂,除了固有的霉味和污浊,还隐约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类似于铁锈和消毒水都无法掩盖的血腥气,让人不寒而栗。
最终,他们在一扇锈迹斑斑的铁门前停下。门上用白色油漆歪歪扭扭地写着“C区-8”,油漆已经剥落了大半。守卫掏出钥匙串,哗啦啦地找出其中一把,插进同样锈蚀严重的锁孔,费力地转动了几下,才“嘎吱”一声将门推开。
一股比食堂更加浓烈、更具冲击性的气味瞬间涌出,像一堵无形的、粘稠的墙,猛地拍在每个人的脸上。那是几十甚至上百人长期挤在狭小空间内,汗液、脚臭、体味、食物残渣**、垃圾堆积、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类似于集体绝望发酵后混合产生的,一种足以让任何初闻者眩晕作呕的恶臭。
门内是一条狭窄、昏暗的走廊,两侧是一扇扇紧闭的、同样破旧的木门。头顶只有一盏瓦数极低的灯泡,勉强照亮脚下坑洼的水泥地面。走廊里堆放着一些破鞋、烂脸盆之类的杂物,墙壁被摸得油黑发亮。
“你,8415,这间。”守卫指着走廊尽头的一扇门,对王小明说道。又指向旁边一扇,“你,7302,这间。”最后,目光落在林墨身上,“9527,最里面那间。”
命令简单粗暴,没有任何解释的余地。王小明和李强如同得到特赦般,几乎是逃也似的钻进了指定的房门。
林墨则深吸了一口那令人窒息的空气,强迫自己适应,然后迈步走向走廊最深处那扇标注着“C-8-4”的木门。门没有锁,他轻轻一推,门轴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向内敞开。
映入眼帘的景象,即使是他这样有过各种现场勘察经验的前刑警,也感到一阵强烈的视觉和嗅觉上的不适。
房间极其狭小,不会超过十平方米。没有任何窗户,唯一的通风口是门上方一个巴掌大、焊着铁条的气窗。光线来自屋顶中央一盏昏黄得如同烛火的灯泡,勉强照亮这个拥挤不堪的空间。
房间两侧紧贴着墙壁,摆放着四张锈迹斑斑的双层铁架床,床与床之间的过道狭窄得仅容一人侧身通过。床上铺着看不出原本颜色的、脏污不堪的草席或者薄毯,有些床上胡乱堆着同样肮脏的破旧衣物。空气中弥漫的恶臭在这里达到了顶峰,汗臭、脚臭、霉味、还有食物变质和垃圾堆积的味道浓烈得几乎化为实质。
此刻,房间里或坐或躺着六七个人,听到开门声,几道目光齐刷刷地投了过来。那些目光里,有麻木,有好奇,有审视,也有不易察觉的排斥。
“新来的?”一个略显沙哑、带着浓重东北口音的声音从靠近门口的下铺传来。
林墨循声望去,说话的是一个看起来二十出头的年轻小伙,剃着近乎光头的短发,皮肤黝黑,眼睛很大,此刻正盘腿坐在铺位上,手里摆弄着一个用烟盒锡纸折成的、粗糙不堪的飞机模型。他算是这房间里看起来最有“生气”的一个了。
“嗯。”林墨低低地应了一声,脸上露出初来乍到的拘谨和不安,目光快速地扫过整个房间,寻找着空铺位。
“喏,那儿,上铺,还空着。”东北小伙用下巴指了指房间最里面、靠近墙角的一个上层铺位。那个位置显然是最差的,不仅毫无**,而且靠近房间唯一的、散发着浓重尿骚味的便桶(一个放在墙角的红色塑料桶),上方就是那盏昏暗的灯泡,想必晚上也无法安睡。
林墨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侧着身子,艰难地穿过狭窄的过道,走向那个指定的铺位。他的帆布包在收缴时已经被拿走,此刻真正是孑然一身。
当他经过其他铺位时,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些投射在他身上的目光。一个躺在下铺、身材干瘦、眼神浑浊的中年男人翻了个身,背对着他。对面铺位一个看起来有些怯懦的年轻人则迅速移开了视线。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声的排斥和冷漠。
“哥们儿,哪儿的人啊?”东北小伙似乎是个闲不住的话匣子,或者说,在这死气沉沉的环境里,任何一点新鲜感都值得他探究。他放下手里的“飞机”,探着头问道。
林墨爬到那个上铺,铺位上只有一张硬邦邦的、散发着霉味的草席。他坐下来,双腿悬在床边,这才看向东北小伙,用带着云贵口音的普通话回答:“西南那边的。”
“西南?好地方啊!我叫赵德柱,东北那旮沓的,来了小半年了。”赵德柱显得很热情,但这种热情在这种环境下显得有些突兀,“你咋称呼?哦不对,在这儿得叫编号,你多少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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