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如同不断蔓延的浓雾,持续笼罩着“天雷刺青”,也笼罩在每个人的心头。一天,两天…时间在一种高度紧绷却又无处着力的焦虑中缓慢爬行。王启明的监控屏幕安静得让人心发慌,石龙派出去的眼线带回的消息也千篇一律的“正常”,正常得诡异。连店里最迟钝的学徒阿洋都感受到了这股不同寻常的低气压,做事更加小心翼翼,生怕一点声响就会引爆什么。
昭思语感觉自己像是在透过一层厚厚的、扭曲的玻璃观察世界,一切看似如常,却又充满了难以言说的变形和压力。她试图将全部精力投入到对秦爷残余资金网络的深度挖掘中,但那种无处不在的、被窥视的预感,如同冰冷的藤蔓,不时缠绕上她的脊椎,让她难以完全集中精神。她下意识地拢紧了身上那件宽大的外套,指尖冰凉。
下午,一位客人如约前来补色,是之前那位做日式传统波浪半甲的青年。杜十四接待了他,引导他到工作台躺好。店内再次响起纹身机低沉而稳定的嗡鸣声。杜十四戴着黑色手套,手持机器,动作精准而稳定,为客人肩胛骨上那幅磅礴的浪涛增添着层次与阴影。他的神情专注,仿佛手中正在完成的是世界上唯一重要的事情,每一个色块的过渡都处理得一丝不苟。
陈墨坐在一旁的沙发上,面前摊开着一本厚重的欧洲中世纪纹样图集,但他看的似乎并非书上的图案,目光有些悠远,指尖无意识地在膝盖上轻轻敲击着某种古老的、难以捉摸的节奏。
石龙出去了,据说是要亲自盯着码头一批新到色料的装卸——在这种时候,任何外来物流都值得加倍警惕。王启明则蜷缩在电脑椅里,强撑着精神盯着那些平静得可怕的监控数据流,眼皮不住地打架。
昭思语核对完最后一页账目,轻轻合上文件夹,揉了揉酸涩的眼角。她抬起头,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正在工作的杜十四。暖色的灯光打在他专注的侧脸上,勾勒出冷硬的线条,细密的汗珠从他额角渗出,他却浑然不觉,全部心神都凝聚在指尖的机器和客人皮肤上的图案。这种极致的专注,在这种山雨欲来的时刻,竟奇异地给人一种短暂的、虚幻的安定感。
然而,这种安定感并未持续太久。
傍晚时分,石龙风风火火地回来了,脸色不太好看。他先是看了一眼正在工作的杜十四和陈墨,然后快步走到昭思语和王启明这边,压低声音,语气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烦躁:“叼!真系邪!批货冇问题,但系我听码头个老友讲,呢几日有几批唔觉眼嘅东南亚木材同化工原料,手续齐全,但收货方收收埋埋,最后都唔知去鸠咗边!(操!真是邪门!那批货没问题,但是我听码头的老友说,最近有几批不起眼的东南亚木材和化工原料,手续齐全,但收货方遮遮掩掩,最后都不知道去了哪里!)”
王启明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化工原料?会唔会同…”他没敢说完,但意思很明显。
昭思语的心也猛地一沉。木材,化工原料…这些看似普通的东西,在某些情况下,可以组合成极其危险的物品。
“查唔查到最后去咗边?(能查到最终去了哪里吗?)”昭思语追问。
石龙烦躁地摇头:“查条铁!人哋手续齐全,又唔系违禁品,点到即止啦,边个会继续揾?(查个屁!人家手续齐全,又不是违禁品,点到为止了,谁会深究?)但系就系觉得唔对路!呢种静,真系静到我起晒鸡皮呀!(但是就是觉得不对劲!这种静,真是静得我心头发毛!)”
他们的低声交谈虽然刻意压低了声音,但在只有纹身机嗡鸣的安静店铺里,依然显得有些突兀。杜十四完成了最后一针刺入,缓缓抬起机器,关闭电源。那突如其来的寂静,反而让所有人的心都跟着空了一下。
他一边小心地为客人覆上保护膜,一边头也不回地淡淡开口:“唔使估。(不用猜。)”
客人离开后,杜十四摘下手套,走到洗手池边,默默地清洗着双手。水流声哗哗作响,他望着镜子里自己冰冷的面孔,以及身后店内众人忧心忡忡的表情。
“佢哋喺度准备紧野。(他们在准备东西。)”杜十四关掉水龙头,用毛巾仔细擦干每一根手指,语气平静得可怕,“唔系虚拟攻击,唔系经济打压,系实实在在嘅野。(不是虚拟攻击,不是经济打压,是实实在在的东西。)”
这句话,像一块冰砸在每个人的心上。最坏的预感得到了证实。
“佢哋想点?想开拖?(他们想怎样?想开战吗?)”石龙忍不住低吼,臂上毒蛇纹身仿佛也感受到主人的怒意,微微扭曲。
杜十四没有回答,只是将毛巾搭好,转过身,目光缓缓扫过众人,最后落在了昭思语苍白的脸上。他的眼神深邃如寒潭,里面翻涌着一种极度压抑的、近乎狂暴的怒意,但那怒意被一层厚厚的冰死死封住,只透出令人心悸的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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