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敬显负手站在库房中央,四周摆满这些年收受的礼品。鎏金佛像在烛光下泛着冷光,苏绣屏风上的花鸟栩栩如生,整箱的徽墨端砚散发着幽香。
"老爷,这尊玉观音是去年盐商刘掌柜送的..."管家捧着账册的手在发抖。
"都卖!"白敬显抓起一对翡翠镇纸,"去当铺找陈风,就说我急用现银。"他突然按住管家赵尔吉肩膀,"记住,要现银票,不要市面流通的私钞,而且最好找几个生面孔不要让人家认出你们是我府上的人。"
赵尔吉正转身吩咐家丁准备把那些礼品装箱。白敬显突然想到什么,对赵尔吉说道:等这些东西换了银子后,去换当铺的伙计每人给二两银子的封口费,要他们管好自己的嘴。
小的明白!赵尔吉说罢,便带着四个家丁抬着两个箱子朝白府的后门走去。
待所有家丁都走了以后,白敬显从暗格取出一本私账。指尖划过"王一千两李鎏金佛像一尊"等记录时,他额头渗出细汗——这些都是自己这些年收受的贿赂,以往自己看都不看拿出来看就怕被人发现,可事到如今自己也只能铤而走险了。他蘸墨写下三封措辞委婉的信,却在封蜡时全部揉碎。最终落笔的只有**裸的数字和期限,末尾盖上了通判私印。
酉时三刻,白敬显的亲随赵禄提着灯笼匆匆穿过两条巷子,来到城东白经堂府上。这位白家二爷正在花厅听曲,见来人是大哥府上的赵禄,他便知道大哥已经说服了彭家,挥手屏退了歌姬。
"二爷,我家老爷说..."赵禄凑近耳语,递上对折的便笺。白敬明展开一看,脸色骤变——纸上只画着个歪斜的"急"字,。
"荒唐!"白敬明拍案而起,却又颓然坐下。他清楚大哥现在也是无计可施了毕竟五万两不是小数,否则定然不会答应彭家帮彭向同给学政大人去信。转身打开密室铁匣,取出厚厚一叠银票时,手指在"五千两"处犹豫片刻,最终抽出了面额更大的三张。
同样场景在白敬显三弟白和明府上更为戏剧。当管家带着八千两银票回来复命时,白敬显盯着票面突然冷笑:"三弟果然留着后手。"原来其中两张盖着"永昌钱庄"的骑缝章——这正是白和明媳妇家的产业,平日里从不肯拿出来周转。
戌时末,两府亲信前后脚抵达。二爷派来的老账房默不作声呈上漆盒,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九千两见票即兑的官票。白和明府上的管事却多带了个小厮,抬进来个沉甸甸的樟木箱。
"我们老爷说,现银票一时凑不齐..."管事擦着汗,"这里头有三千两足色纹银,二十两金锭,剩下的..."他压低声音,"是城西两间铺面的地契,随时能押出四千两。"
白敬显抚过冰凉的金锭,突然暴起一脚踹翻木箱。银锭滚落砸在青石地上,发出令人心惊肉跳的闷响。满院下人噤若寒蝉,只听他咬牙切齿道:"我白敬显在你们眼里,已经沦落到要变卖祖产了?"
暴雨将至的闷雷声中,彭向同的轿子悄无声息停在角门。这个精瘦商人撑着油纸伞走来,伞沿压得极低,露出腰间晃动的算盘玉佩。他递上锦囊时特意强调:"三万两都是小号自印的私票,在江浙各府随时可兑。"白敬显接过锦囊的瞬间,分明看见对方袖口沾着墨渍——那分明是誊写账本留下的痕迹。
子时的更鼓刚过,王五就被唤到书房。白敬显正在用火漆封缄,烛光下他的眼白泛着不正常的血丝。
"这份公文..."白敬显将沉甸甸的包裹按在王五手中,突然改口,"不,这是本官的性命。"他手指无意识地敲击桌案,那是他焦虑时的小动作,"走水路到临安换快马,务必在明日午时前送到巡抚衙门张成,张师爷手上。"
王五刚要告退,又被叫住。白敬显从博古架上取下一个锦盒:"带上这个。"盒中是把精致的匕首——三年前王五从山匪手中救下他时,用的正是这把刀。
当马蹄声消失在雨幕中,白敬显瘫坐在太师椅上。自己现如今只有为了知州的位置孤注一掷了。
夜色如墨,王五与另一名家丁张全策马疾驰在通往杭州的官道上。马蹄声淹没在初夏的蛙鸣中,王五怀中揣着的银票像块烙铁般灼烧着他的胸口。他虽不知具体是何物,但从老爷反复叮嘱的凝重神色判断,这必是关乎自家老爷生死的东西。
白敬显站在厅堂中央,背着手,目光冷峻地扫过堂下站着的十名家仆。丫鬟们低着头,大气不敢出,家丁们则面面相觑,不知老爷突然召集所为何事。
“今日起,孙巧儿——”他微微侧身,伸手示意站在一旁的女子,“便是府中管事,大小事务,皆由她定夺。”
话音一落,满堂皆惊。
孙巧儿今日换了一身素净但质地极好的藕荷色衣裙,发髻挽得一丝不苟,插着一支银簪,虽不奢华,却已与普通丫鬟截然不同。她微微抬眸,目光平静地扫过众人,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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