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的避暑山庄天气更是凉爽,乾隆帝的御驾从避暑山庄启程返京。一千护军加宫内太监宫女前后簇拥,旌旗仪仗绵延数里,可龙辇中的皇帝却眉头紧锁——金川前线的军报一日比一日紧急,叛军数度烧毁官军粮草又与西藏部分土司有勾连之势,这让乾隆避暑的兴致全无。
"传旨,昼夜兼程回京。"乾隆掀开帘子对随驾大臣吩咐,寒风吹得他冠冕上的东珠微微晃动,"另外,让吏部把三品以上京官的考功簿送到朕的銮驾上来。"
昼夜疾行半月有余,御驾终于在十一月初三抵达紫禁城。次日凌晨,天还未亮,乾清宫外已跪满了候旨的京官。他们不知道,昨夜皇帝批阅考功簿直至三更,朱笔勾画之处,将决定多少人的仕途沉浮。
"礼部侍郎程景伊,擢升礼部尚书。"乾清宫太监宣读圣旨的声音在晨风中格外清晰,"督察院右副都御史瓜尔佳文敬,迁大理寺卿..."
跪在队伍中的程景伊身子一颤。他今年已五十有六,本以为侍郎任上便是仕途终点,半年前尚书陡然病倒,自己一直想能更上一层楼,如今终于得偿所愿。余光瞥见不远处亲家瓜尔佳文敬挺直的背影,心中暗道侥幸——自己这个亲家在督察院任上虽然秉公执法得罪了一些人,但官声尚可,此次虽未升迁,但大理寺卿也算是位列九卿了。
宣旨完毕,新擢升的官员们依次入养心殿谢恩。轮到瓜尔佳文敬时,乾隆特意多问了几句打算如何处理大理寺积案的事,最后突然道:"爱卿此次虽为平调,但大理寺关系天下刑名,非刚正不阿者不能胜任。"
"臣蒙皇上信任,定当尽心竭力替皇上分忧。"文敬叩首回答,官帽下的白发已显斑驳。
待众人退下,乾隆独留文敬叙话。鎏金炭盆里的银骨炭噼啪作响,皇帝端起茶盏又放下:"爱卿,可知朕为何单独留你?"
文敬垂首:"臣愚钝,请皇上明示。"
"你那个次子莫罗..."乾隆指尖轻叩案几,"在京城养了两个未入旗的汉女,听说还诱骗逃婚,可有此事?"
文敬后背瞬间渗出冷汗。他早知道莫罗与初雪、刘颜的事瞒不过皇上,但没想到会在此刻被问起。莫罗如今正领着火器营奔赴金川,皇上此刻提及...
"回皇上,犬子确实收留了两名落难女子。"文敬字斟句酌,"一名是宁波府通判之女,因逃婚流落京城;但绝非犬子诱骗..."
"朕都知道。"乾隆打断他,突然话锋一转,"莫罗现在带着火器营去金川,火器营之火器乃国之重器。朕希望他能专心战事,这两个女子..."他意味深长地顿了顿,"你作为莫罗的阿玛,该知道如何安置。"
文敬心头一震,立即领会其中深意:"臣谨遵圣谕,定当妥善照料。"
待文敬退下后,乾隆走到殿外的汉白玉栏杆前。十一月的寒风卷着细雪扑面而来,他望着西南方向出神:"李要强,你说莫罗能在金川建功吗?"
贴身太监李要强佝偻着腰:"奴才不懂兵事,但皇上钦点的人,必定..."
"罢了。"乾隆抬手制止,目光落在远处巍峨的宫墙上:"传旨,让兵部加紧往金川运送粮饷。另外..."他转身时龙袍带起一阵寒风,"召简亲王明日进宫议事。
寒风卷着枯叶扫过紫禁城的金砖地,乾隆帝站在养心殿的台阶上,看着新任大理寺卿瓜尔佳文敬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宫道尽头。方才那番对话还萦绕在耳边——这个老臣应对得也算得体,倒是让他有些意外。
"皇上,外头风大..."太监李要强捧着貂皮大氅,腰弯得几乎对折。
乾隆抬手制止,反而将手背在身后,任冷风灌进龙袍袖口:"李要强,你说这瓜尔佳文敬,朕都还没说如何安置,他便说妥善照料,他是如何知道朕的想法?"
李要强的脑袋垂得更低了,额头几乎贴到膝盖:"奴才愚钝...不过方才瓜尔佳大人说'一切谨遵皇上圣谕'时,老奴瞧见他手指在袖子里发抖呢..."
乾隆轻笑一声,转身步入殿内。鎏金炭盆里的银骨炭烧得正旺,将满殿的奏折都镀上一层暖色。他随手翻开最上面那本——正是巴特鲁昨日送来的密报,详细记载着莫罗这一个多月与士卒同甘共苦的种种。
"传程景伊。"皇帝突然道。
不过半盏茶时间,新任礼部尚书程景伊便疾步进殿。这位刚擢升的大臣还没来得及出宫,到皇上召见便马不停蹄的赶往了养心殿,此时额头却已渗出细汗——微臣叩见皇上。
"爱卿不必多礼。"乾隆示意他起身,手指轻叩案几,"朕记得你与瓜尔佳文敬一家是姻亲?"
程景伊心头一颤,官袍下的双腿微微发软:"回皇上,小女确实嫁给了瓜尔佳文敬的长子..."
"嗯。"乾隆端起茶盏,氤氲热气模糊了他的表情,"你那个女婿,该管教管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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