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泉高铁的首趟试运营,终究是在一片此起彼伏的干呕声、黏腻的秽物气味,以及临时喊出的“鬼晕车补贴”承诺里,哐当哐当蹭到了终点站——那月台是临时搭的,铁皮棚子被阴风刮得吱呀响,比阳间县城里废弃的长途汽车站还寒酸三分。
车门刚开条缝,人类乘客就跟没骨头似的往外挪,互相搀着胳膊,脸黄得像蒙了层冥纸,有两个实在扛不住的,刚踩上月台就扑到边缘的石墩子上,连胆汁都快吐出来了。鬼魂们也好不到哪去,魂体透着股散架似的黯淡,飘着走的轨迹歪歪扭扭,活像阳间巷口喝多了的老烟枪,脚步虚浮还晃悠。
江沉是最后一个下的。脸上那点职业微笑早绷不住了,只剩层勉强的镇定,嘴角还僵着——刚在车里强装从容时,被后座鬼婴踢了三次椅背,现在腰还酸。他一边走,一边用胳膊肘怼了怼旁边缩着脖子、活像做错事的无头骑士:“赶紧的,把技术组全叫上,尤其是林晚那边,十分钟后开复盘会。另外让财务算下补贴总额,看看能不能从去年剩下的营销预算里抠,今年的额度我还留着投冥币广告呢。”
无头骑士的脑袋在他腋下闷声哼气:“知道了老板……对了,我那头盔刚才颠得掉了块漆,能走公账报不?”
江沉没接话,只是抬手按了按眉心,指腹蹭过刚因颠簸皱起的纹路——那眼神分明在说“你这头盔还没乘客的呕吐袋值钱,好意思提报销?”
林晚早下车了,正蹲在车头前,把她那宝贝罗盘往地上一放,指尖在空气里虚点着,像是在划什么看不见的表格,嘴里还念念有词记数据。她脸色比吐得最凶的乘客还白,是灵力耗过头的那种苍白,但眼睛亮得吓人,跟见了新零件的机械师似的,透着股遇着难题的兴奋。
“怎么样林工,病根找着没?”江沉走过去,语气里那点期待自己都没察觉——他现在就盼着能有个准信,哪怕是坏消息。
林晚头都没抬,语速快得像打机关枪:“三大问题:阴阳界穿越时的能量缓冲符文功率不够,车厢里的二气平衡系统反应慢半拍,还有车体扛不住高频震荡,阻尼效果差得离谱。得重画三十七个核心符文,改十七处结构,另外……”
“停!”江沉赶紧摆手,听着这些术语头都大了,“直接说人话:多久能修好?要花多少钱?”
林晚终于抬头看他,那眼神跟看只问价不看货的土老板似的:“时间?最少一个月。钱嘛,基础修修五百万幽冥元起步,要是想做到‘平稳穿越、不晕不死’的顶配,这个数。”她伸出一根手指。
“一千万?”江沉松了口气,虽然肉疼,但还扛得住。
林晚摇头:“一亿。初步预算。”
江沉喉结滚了滚,刚要出口的话卡在嗓子眼里——他这会倒不头疼了,直觉得太阳穴突突跳,跟被鬼差的勾魂链抽了一下似的:“一亿?你怎么不去抢阴间银行!”
林晚淡定地把罗盘揣进怀里:“抢银行风险高,修铁路更符合我专业。再说老板,这可是垄断技术,等线路通了,过一趟收一次过路费,用不了多久……”
“前提是我现在得拿得出一亿!”江沉揉着太阳穴,觉得比跟十个鬼王讨价还价还累。黄泉高铁就是个无底洞,但都投了这么多,现在停手,之前的钱全打水漂。他咬咬牙:“行,一亿就一亿!但我有个条件——下次试运营,别再搞出今天这‘集体吐车厢’的场面,至少……别吐得这么整齐!”
就在江沉对着一亿修车费愁得慌时,阴间另一头,和他那“冥币帝国”梦完全不搭边的地方,一场关于“钱”的风波正悄悄冒头。
阴间银行总部,和幽冥财团那满是新玩意的装潢不一样,这里只有亘古不变的沉郁。整栋楼是用幽冥黑石砌的,石头黑得吸光,连阴风刮过都带不起一点反光,高得望不见顶,石壁上刻的古老符文透着股压人的寒气,路过的小鬼都得绕着走。
里头更宽敞,一根根得几个人合抱的石柱撑着穹顶,空气里飘着纸钱烧过的焦糊味,混着点灵魂自带的冷意,吸一口都觉得嗓子发紧。
在这干活的,可不是饿死鬼、无头骑士那样的基层,全是气息凝实的鬼吏,穿一身暗长袍,脸绷得像块铁板,走路没声,跟一群设定好程序的影子似的。
银行最里头的办公室,堆得全是账册和算盘,算盘鬼王正对着桌上的账册叹气,这已经是今天不知道第几回了。
它本体就是架老算盘,框是不知名的黑木,磨得发亮,串珠子的杆子透着股陈旧的红,据说那些珠子是历代欠债鬼的灵魂凝的,每颗都裹着怨念,一动就发出细碎的噼啪声。平时它就以一团黑雾气的模样待着,算盘悬在雾气里,珠子跟着它的心思滑来滑去。
说是负责“灵魂债券”核算的中层,听着体面,实则是背锅的活——吃力不讨好。
“唉……”雾气翻了翻,它拿起本兽皮账册,上面记着最近的大额债券发行情况,“收益率降零点五,风险评级还往上提,这叫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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