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行总部那座仿佛用黑曜石和绝望浇筑而成的巨楼,并没像反派老巢那样轰然炸碎——那太便宜它,也太直白了。真正的崩溃,是从“规则”的根上开始的。
先是声音没了。
不是万籁俱寂的安静,是所有声响——远处亡魂的哭嚎、近处建筑残骸滑落的窸窣、甚至我们自己因紧张而粗重的喘息——都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抹除。世界像被按下了静音键,一种极致的、让人心里发慌的死寂,瞬间罩了下来。
紧接着是颜色。视野里的一切,不管是阴间固有的灰暗色调,还是法术碰撞后残留的诡异光晕,都在飞速褪色,像张被雨水泡烂的劣质画。不是变成黑白,是朝着一种说不出的、浑浊的灰败色调沉下去——像是所有颜色搅在一起,最终被磨平了所有区别。
最后是形体。脚下的地面开始变得“不确定”,坚固的触感在消失,踩上去像陷进一团粘稠、温热又不停流动的淤泥里。旁边的断壁残垣边缘渐渐模糊、融化,像高温下的蜡烛,滴滴答答地失去形状,融进周围同样在消融的环境里。
“这……这到底怎么了?”一个财团的鬼职员惊恐地张大嘴,我听不见他的声音,只看到他的身形开始像信号不良的旧电视,布满雪花、扭曲变形。他想跑,迈出的腿却像被拉长的橡胶糖,粘在了“地面”上,整个人以违反物理规律的姿势被扯长、摊平,最后无声无息地融进混沌的背景里,连个泡泡都没冒。
没有惨叫,没有挣扎,就像一滴水回归大海,自然得让人毛骨悚然。
“秩序……规则在失效!”林晚的声音直接钻进我脑子里,靠的是我们之间那道还没被完全侵蚀的双生契约。她脸色惨白得吓人,手里攥着几张光芒黯淡的护身符箓,上面的朱砂符文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模糊,“是熵增……纯粹的熵增!它在吞噬一切‘结构’和‘信息’!”
我瞬间懂了。我们干掉了“银行”这个靠残酷规则维持秩序的打手,却没料到它看守的,是个根本不需要规则、甚至以消灭所有规则为目的的怪物。熵鬼,这名字贴切得可怕。它不是什么法力无边的鬼王,更像一种……宇宙级的自然现象,或者说,是现象的反面——终极的懒散与混乱。
这感觉,就像你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拆了讨厌邻居那噪音震天的违章配电箱,结果发现那箱子竟是道封印,里面关着一头叫“热力学第二定律”的洪荒巨兽。这玩意儿不吃人、不吓人,只是平静地、一视同仁地,让所有有序归为无序,让所有区别变成一致,让所有存在化为乌有。
这他娘的才是真正的末日!不是天崩地裂,不是魔头乱舞,是整个世界都在“化掉”!
“想办法啊江总!你的钱!你的商业规则!快用钱砸死它!”萝卜——我那只倒霉的讹兽,正死死扒着我的裤脚,长耳朵和短尾巴抖得不停,声音带着哭腔,“这玩意儿不讲道理!连讨价还价都不会!”
我倒想用钱砸,可问题是,现在连“钱”这个概念都在消失。我试着调动财团的气运,那原本像金色海洋般澎湃的力量,此刻却像漏了气的皮球,飞速干瘪。因为“价值”“契约”“流通”这些构成“金钱”的基础规则,正被混沌之力无情拆解。
我们之前所有的谋划、所有底牌——金融操作、灵魂契约漏洞、甚至算盘鬼王的内应——在这玩意儿面前,全成了笑话。你没法跟一个不懂“规则”为何物的存在玩规则内的游戏,就像没法跟一团泥石流下象棋,它只会连棋盘带棋子一起吞掉。
“它好像……根本不在乎我们。”林晚观察着四周,试图找规律,“它的扩散没有目标,只是……存在本身。”
确实,混沌的侵蚀是无差别的。不分敌我,不管是之前银行的鬼兵、我们财团的人,还是阴间的山川地貌,都在以同样的速度“融化”。熵鬼,或者说这股熵增浪潮,没有意识,没有善恶,它只是存在着,把一切都拉向它所在的、永恒的热寂。
“这叫什么事啊?”我忍不住苦笑,明知林晚可能“听”不见,还是在心里吐槽,“我们拼死拼活,结果给全世界搞了个强制不退的‘归零套餐’?”
林晚似乎捕捉到我的情绪,在我脑海里回应:“现在不是吐槽的时候!必须找到阻止‘规则溶解’的办法!”
办法?我能有什么办法?我最擅长的就是利用规则、钻框架的空子做交易,可现在框架本身都快没了!
我试着朝逼近的混沌扔出一张特制冥币——那上面蕴含着财团的部分气运。冥币飞出去时还闪着金光,可一碰到混沌边缘,符文瞬间模糊,材质软得像浸了水的纸巾,悄无声息地分解、消失,连点火花都没有。
“看见没?没用!”萝卜尖叫,“它连钱都不认!这世上还有不认钱的东西?!”
“它认,”我叹了口气,在心里跟萝卜和林晚说,“它认‘一切终将归于虚无’这条最大的道理。在我们那儿,这叫‘破产清算后资产归零’的终极形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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