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下的后山,凉风习习,却吹不散方多病心头的燥郁与寒意。他独自坐在凉亭的石阶上,手中紧握着那柄名为“刎颈”的软剑。
月光如水,洒在冰冷的剑身上,映出一片清辉。
剑身上的血迹早已被他仔细擦拭干净,然而,那饮血后泛起的幽幽蓝光,却如同鬼魅般烙印在他的脑海,挥之不去。
为何……为何偏偏是吻颈?
为何它是由云铁所铸?
单孤刀为何要送李相夷这把剑?
他不敢再想下去,只觉得心头一团乱麻,几乎要窒息。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了渐近的脚步声。方多病以为是前来寻他的李寻渡,心中憋闷许久的疑问与委屈瞬间涌上喉头。
他并未立即回头,只是边撑着膝盖站起身,边带着几分赌气和困惑,低声嘟囔道:“李姐姐,我就是一时想不明白……为何舅……单孤刀他非要处心积虑地算计李相夷,他们明明是……”
他话未说完,转过身来。然而,映入眼帘的并非预想中李寻渡清冷的身影,而是一个身着黑色斗篷、脸上覆盖着黑铁面具的高大人影,悄无声息地立在几步开外,如同融入夜色的鬼魅。
方多病嘴里的话戛然而止,瞳孔骤然收缩。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个不速之客,眼中瞬间闪过震惊、警惕、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熟悉感。
他的手几乎是本能地按在了腰间的尔雅剑柄上,全身肌肉紧绷。
单孤刀将方多病脸上所有的情绪变化和下意识的防备尽收眼底,面具下传来一声极轻的嗤笑,那笑声里充满了对眼前少年不自量力的嘲讽。他缓缓抬手,解下了脸上的黑铁面具。
月光依旧柔和,但当它照亮那张带着虚伪笑容的、方多病记忆深处无比熟悉的面容时,却只让他感到一股彻骨的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
单孤刀开口,语气竟还是一如既往的亲昵,仿佛只是久别重逢的长辈:“小宝,十年不见,这就认不出我了?”
方多病垂在身侧握着吻颈剑的手猛地收紧,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无数复杂的情绪。被欺骗的愤怒、得知真相的震惊、过往情谊被践踏的痛苦,如同汹涌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
他几乎是咬着牙,一字一顿地吐出那个名字:“单、孤、刀……竟然,真的是你。”
单孤刀闻言,面上那伪善的笑容淡去,露出一丝明显的不悦:“方多病,你十年过去,武功没什么长进也就罢了,如今连对长辈最基本的尊重都没了?”
“尊重?”
方多病气红了眼眶,酸涩感涌上鼻尖,他强忍着,声音因极力压抑怒火而颤抖,“一个处心积虑算计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师弟,一个妄图危害朝纲、唯恐天下不乱的祸首,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谈尊重?!”
单孤刀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的阴沉。他不再看方多病,而是转身,步履从容地走向凉亭中央的石桌,仿佛此地是他自家院落般随意。
他背对着方多病,声音听不出情绪:“你不是有问题要问‘单孤刀’?如今我人就在你面前,你想问什么,不妨直说。”
方多病死死盯着他的背影,胸口剧烈起伏。
他缓缓转过身,面对单孤刀,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却依旧带着无法掩饰的痛楚:“你们曾经……是要好的师兄弟,一起习武,一起闯荡江湖……他待你如兄,你何至于……何至于为了自己那点可笑的野心,处心积虑,一次次置他于死地?!”
“野心?!”
单孤刀猛地转身,眼中迸射出骇人的光芒,他几步逼上前,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积压已久的愤懑与不甘,“这一切本来就该是我的!师尊的看重,四顾门的权柄,武林至尊的地位……哪一样不该是我的?!你竟称它为野心?!以前李相夷处处压我一头,抢尽风头!现在,就连你,也要和他站在一起,来质问我?!”
方多病被他这番话气得浑身发抖:“就是为了这些虚妄的东西,你宁可将四顾门追随你的兄弟们送上死路,宁可挑起江湖纷争,搅乱一个原本海晏河清的太平盛世?!”
“那盛世与我何干?!”
单孤刀厉声打断他,眼中是毫不掩饰的疯狂与占有欲,“我要的,是属于我单孤刀的盛世!方多病,你若肯迷途知返,站到我身边来,将来我开创的一切,这万里江山,无上权柄,便都是你的!”
“我和你没关系!”
方多病几乎是嘶吼出声,眼眶通红,泪水几乎要夺眶而出。
单孤刀看着他激动否认的模样,脸上反而露出一抹嘲讽而笃定的笑容,那笑容冰冷刺骨,毫不留情地撕开了隐瞒多年的残酷真相:“呵,你不提,我倒是差点忘了。看来我那好师弟,还有方家,把你瞒得很好啊。”
他顿了顿,欣赏着方多病骤然僵住的表情,一字一句,如同淬毒的利刃,狠狠扎进方多病的心口:
“你根本就不是方正清和何晓惠的亲生儿子。你,方多病,是我单孤刀的亲生血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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