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李莲花滔天的怒火和字字诛心的质问,李寻渡面具下的脸一片冰寒。
她缓缓放下手中的工具,站直身体,迎上他那双燃烧着怒火和深埋痛楚的眼睛。
李寻渡的声音异常冷静,甚至带着一丝穿透人心的寒意,在压抑的夜色中清晰响起:
“证明什么?” 她重复了一遍,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被误解和压抑已久的尖锐,“李莲花!我只想证明一个真相!一个被你刻意忽略、被你用‘兄弟情义’深深掩埋的真相!”
她上前一步,目光如电,直刺李莲花的心底:“单孤刀的死,真的那么简单吗?东海之战前,他究竟扮演了什么角色?那些因金鸳盟与四顾门大战而死去的兄弟,那些葬身东海的亡魂,他们的命,他们的冤屈——”
李寻渡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她死死盯着李莲花。
那句压在心底最深处的质问几乎要脱口而出。
还有我!
少师剑!
断在东海的我!
难道在你心里,都不及一个可能心怀叵测、恨你入骨的单孤刀重要吗?!
但她最终只是将“少师剑”三个字死死咽了回去,化作更犀利的诘问:“——都不如一个单孤刀重要吗?!他的安宁,他的坟冢,就比那些枉死的人命、比一个清晰的真相更重要?!李莲花,你告诉我!”
“够了!” 李莲花猛地打断她,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
他额角青筋隐隐跳动,胸膛剧烈起伏,显然被戳中了最深的痛处。眼中翻涌着剧痛,随即被一种更深沉、更绝望的疲惫和固执取代。那怒火仿佛瞬间被抽空,只剩下灰烬般的冷寂。
“东海大战的真相?那些死去的兄弟?” 他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声音低沉,带着浓得化不开的自厌,“是我李相夷狂妄自大!是我一意孤行!是我害死了他们!是我对不起所有人!是我欠下的血债!” 每一个“我”字都像重锤砸在他自己心上。
他深吸一口气,那口气仿佛吸尽了周遭所有的光和热,让他的声音变得异常空洞而遥远:“这一切,都是我李相夷的错。是我咎由自取。和我师兄单孤刀…有什么关系?”
提到“师兄”二字时,李莲花声音里有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固执,“他是我师兄…待我如父如兄。他死了。人死灯灭…所有的恩怨,都该了了。”
这话像是对李寻渡说,更像是在说服他自己。
李莲花缓缓抬起手,指向那打开的棺木,指尖带着一种沉重的疲惫,声音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残忍的平静,仿佛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至于李相夷…那个狂妄无知、害人害己的李相夷,他也早就死了。死在了十年前那个东海。现在站在这里的…”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李寻渡、方多病、商隐,最终落回虚空,带着彻底的疏离,“只是一个苟延残喘、只想安安静静等死的李莲花。我不需要真相。我只要师兄…入土为安。我不需要过去。”
李莲花闭上眼,再睁开时,里面只剩下死水般的沉寂,“我不需要任何东西…来提醒我李相夷是谁。”
“我不需要任何东西来提醒我李相夷是谁!”
最后这句话,如同冰水浇头,带着一种令人心寒的决绝,狠狠刺进了李寻渡的心脏深处!
不需要任何东西……
不需要过去……
不需要提醒……
那少师剑呢?
那把曾与他心意相通、承载了他少年意气与梦想的少师剑呢?
那把为了护他、为了他的“正义”而断在东海,最终连剑灵都化形为人回来找他的剑呢?
原来…也是不需要的。
一股尖锐到几乎让她窒息的钝痛猛地从心口炸开,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
那痛楚并非来自**,而是源自灵魂深处,仿佛有什么维系着她的根本被狠狠斩断、碾碎。
她身体几不可查地晃了一下,面具下的脸色瞬间褪尽血色,变得比月光还要惨白。
他不要李相夷了…连带着…也不要少师剑了…
“李莲花!你别说了!” 方多病面上惊骇又心痛,他从未见过李莲花如此彻底地否定自身,那空洞的眼神让他害怕。
他想上前,却被李莲花周身散发的冰冷绝望气息定在原地。
“阁主!” 商隐警惕地盯着李莲花,手按在剑柄上,防备着任何可能的失控,但李莲花此刻的状态更像是濒临崩溃的自我封闭,而非攻击。
然而,李莲花似乎被李寻渡那死寂的眼神刺痛,亦或是被自己那番话推到了悬崖边缘。
在极致的痛苦和一种自毁般的冲动驱使下,他猛地探手入腰——
“铮——!”
一声清越却带着无尽悲凉与戾气的剑鸣骤然划破死寂的夜空!
寒光乍现!李莲花竟抽出了他这十年随身携带、几乎从不离身的刎颈软剑!
但!那薄如蝉翼、泛着幽蓝寒光的剑尖,并非指向李寻渡,而是带着主人失控的戾气与无处宣泄的绝望,狠狠刺向了他身旁坚硬的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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