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带着命运不容置疑的冷酷步伐。
在一个天色阴沉得如同蒙着厚重灰布的午后,连风都带着凝滞的沉闷。
洛莉的腹部传来一阵紧过一阵的、规律且越来越强烈的剧痛,羊水破了,宣告着那个关键的时刻终于降临。
整个监狱,如同被投入一颗石子的死水,瞬间荡开紧张的涟漪,迅速进入了秦酒预设已久、反复推演过无数次的“战备状态”。
隔壁牢房临时改造的“产房”早已准备就绪。
几盆冒着滚烫蒸汽的沸水,一叠叠洗得发白、在阳光下暴晒过的干净布料,还有赫谢尔搜集来的、经过简陋消毒的剪刀、纱布。
甚至还有詹纳博士贡献出的几支宝贵的止血剂和抗生素,都整齐地摆放在铺着干净床单的矮桌上。
赫谢尔神色前所未有的凝重,他挽起了袖子,露出布满皱纹却依旧稳健的手臂,那双惯于安抚牲畜、接生小牛的手,此刻却要面对人类生命最艰难的传承。
詹纳博士站在一旁,鼻梁上架着眼镜,手里紧紧攥着几页从医学书籍上匆忙撕下或抄录的、关于难产和产后护理的泛黄纸页,嘴唇无声地翕动着,试图从冰冷的理论中抓住一根救命的稻草。
卡罗尔、玛姬、以及因为留下照顾而熟悉起来的萨莎都就位了,她们的脸上统一带着无法掩饰的紧张,却又努力挤出镇定的表情,随时准备听从指令。
秦酒站在门口,深深地、缓慢地吸了一口气,试图将胸腔里那只疯狂擂鼓的心脏强行按压下去。
她告诉自己,冷静,必须冷静。
然后,她转身,跟随着被满脸焦灼、手臂肌肉紧绷的瑞克和同样面色沉郁的肖恩一左一右搀扶着的洛莉,一步步走进了那间象征着希望与未知的产房。
洛莉的额头已经布满了细密的冷汗,眉头因阵痛而紧紧蹙起,但她看到秦酒时,还是极力扯出一个安抚的、虚弱的微笑。
瑞克在门口被赫谢尔伸手拦住。
“瑞克,外面等。”
老农场主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也隐含着一丝不忍。
瑞克的脚步钉在原地,他紧握的双拳指节泛白,青筋在手背上蜿蜒凸起。
他深深地望了秦酒一眼,那湛蓝色的眼眸里翻滚着滔天的担忧、全然的信任,以及一种近乎卑微的恳求。
秦酒看懂了他眼神里无声的呐喊——救她,求求你,救她。
她喉头哽咽,却用力地、近乎凶狠地点了点头,仿佛在用尽全身的力气做出承诺,然后决绝地转身,关上了那扇隔绝内外的牢房门。
内心OS:来了!按计划进行!保持冷静,秦酒!你可以的!奇迹一定会发生!我们准备了那么多,一定可以的!
最初的几个小时,似乎一切都在沿着秦酒预想中“可控”的轨道运行。
洛莉展现出惊人的毅力,她忍着撕裂般的痛楚,努力回忆并实践着秦酒之前反复“培训”她的拉玛泽呼吸法,试图通过调整呼吸来缓解疼痛、保存体力。
赫谢尔凭借其丰富的经验,谨慎地检查着宫口的开合情况,不时低声给出指示。
秦酒则紧紧握着洛莉汗湿的手,指尖冰凉,却不敢松开。
她不停地用干净的布巾为洛莉擦拭额角不断渗出的汗水,俯在她耳边,用尽可能平稳的声音低声鼓励:“做得很好,洛莉,呼吸,跟着我,吸气……呼气……你很棒,非常棒……”
她完美地扮演着那个镇定、可靠的支持者角色,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然而,命运似乎总喜欢嘲弄人们的精心布局。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窗外的天色愈发阴沉,产房内的气氛也开始悄然转变,如同逐渐绷紧直至临界点的弓弦。
宫缩的浪潮变得越来越猛烈,持续时间也越来越长,间歇却越来越短。
洛莉再也无法抑制那源自身体深处的、碾碎一切理智的痛苦,呻吟声逐渐变成了破碎的、难以忍受的嘶喊,每一声都像鞭子抽打在每个人的心上。
可是,尽管她几乎耗尽了力气,孩子的头却迟迟没有如预期般显露迹象。
希望如同沙漏中的细沙,在焦虑的注视下一点点流失。
赫谢尔的眉头锁成了深深的“川”字,汗水不断从他花白的鬓角滑落,他也顾不上去擦。
他尝试着用手在洛莉的腹部轻轻推按,试图调整胎儿的姿势,但那动作显得如此小心翼翼。
甚至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迟疑——面对人类产妇,他那些对牲畜有效的经验,似乎遇到了无形的壁垒。
“胎位……可能不太正。”
他终于抬起头,声音干涩,带着一丝极力压抑却仍泄露出来的颤抖。
秦酒的心猛地一沉,如同坠入冰窟。
内心OS:怕什么来什么!最坏的情况之一!调整!赫谢尔,快调整啊!就像你帮难产的母牛那样!不,不对……洛莉不是牲口,她是活生生的人……
詹纳博士立刻凑上前,他看着洛莉因极度痛苦而扭曲苍白的脸,又看向赫谢尔那双沾满血污、微微颤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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