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废弃房屋内,死寂如同厚重的毯子覆盖下来。
屋外遥远之地传来的行尸哀嚎,更衬得屋内这片空间的静谧近乎诡异。
秦酒抱着膝盖,蜷缩在靠近门口的位置,履行着她最后一班守夜的任务。
夜晚的寒气无孔不入,穿透了并不厚实的外套,让她微微打了个寒颤。
她拉了拉衣领,透过门板的缝隙,一遍遍扫描着外面浓得化不开的黑暗。
时间在高度警惕的寂静中缓慢爬行。
当天边终于撕裂开第一丝极其微弱、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灰白时,秦酒感觉自己的四肢都有些僵硬了。
她轻轻活动了一下脖颈和手腕,准备去唤醒应该接替她的达里尔。
她像一只灵巧的猫,踮着脚尖,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响,挪到达里尔休息的角落。
借着那微乎其微的晨光,她刚想伸手,却猝不及防地撞进了一双在昏暗中依然亮得惊人、如同蓄势待发的野兽般的眼眸里。
他根本没睡。
或者说,他早已醒来,并且一直保持着这种清醒的守护姿态。
达里尔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十字弩就横在他的膝上,修长的手指距离扳机只有寸许。
他就那样沉默地坐着,仿佛本身就是这阴影的一部分,呼吸轻缓得几乎听不见。
秦酒靠近的瞬间,他甚至没有一丝一毫被惊动的迹象,只是那双深邃的眼睛,在她开始移动时,就已经精准地捕捉到了她的身影,牢牢锁定。
内心OS:他一直醒着?一直这样……看着?
秦酒的心跳骤然失衡,一股混合着被洞察的慌乱和某种难以言喻的悸动涌上心头。她甚至忘了自己过来的目的。
“你……没睡?”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有些干涩,在绝对的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
达里尔几不可查地动了一下肩膀,算是回应。
他的目光在她略显苍白的脸上停留了两秒,那视线带着重量,仿佛有实质般拂过她的肌肤,然后才缓缓移开,重新投向门外那片正在缓慢褪色的黑暗。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夜未眠的沙哑,像粗糙的砂纸磨过木料:“睡不着。”
简单的三个字,却让周围的空气瞬间变得粘稠而暧昧起来。
秦酒没有离开,也没有再说话。
一种奇异的引力让她放弃了叫醒他的初衷,反而鬼使神差地,在他旁边不远不近的位置,也学着他也靠墙坐了下来。
两人之间隔着一小段礼貌的距离,却又近得能感受到彼此身上散发出的、与这冰冷黎明格格不入的体温。
沉默在蔓延,但这一次,不再是单纯的警戒或尴尬,而是掺杂了一种难以名状的、无声的交流。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黑暗中悄然滋生,缠绕上彼此的心跳。
过了不知多久,或许只有几分钟,或许有一个世纪那么长。
秦酒望着门口那逐渐清晰的、被晨曦勾勒出的粗糙木纹,声音轻得像是在梦呓:“有时候……会觉得这一切都很不真实。”
“监狱,大家,现在…像踩在云端,随时会掉下去。”
达里尔没有立刻回应。
就在秦酒以为他会像往常一样用沉默应对时,他却极低地“嗯”了一声。那声音几乎融入了空气中。
停顿了片刻,就在秦酒以为对话已经结束时,他补充道,声音依旧低沉,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力度:“脚下是实的就行。”
脚下是实的就行。
这句话像一道微弱却坚定的电流,瞬间击中了秦酒内心最柔软、最不安的角落。
她想起了自己那次在瑞克面前崩溃时,最恐惧的就是眼前的一切不过是濒死前的幻觉。
而达里尔,用他最朴素、最直接的方式,锚定了她的存在,肯定了这份挣扎求来的“真实”。
她忍不住侧过头,真正地、仔细地去看他。
熹微的晨光如同最温柔的画笔,描摹着他硬朗的侧脸线条,那上面刻着风霜、疲惫,却也写满了不屈和一种近乎野蛮的生命力。
他的眼神依旧望着前方,专注而沉静,仿佛能穿透一切迷雾。
“达里尔”
她不由自主地叫了他的名字,声音比刚才更轻,更软,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全然的信赖和某种隐秘的渴望,“谢谢你。”
达里尔终于缓缓转过头,看向她。
在昏暗与黎明的交界处,他的眼神深邃得像暴风雨前宁静的海面,底下却潜藏着汹涌的暗流。
那里面翻涌着太多复杂的情绪——担忧、守护、压抑的关切,以及一种……
被这寂静和靠近无限放大的、滚烫的,几乎要冲破堤防的东西。
“谢什么?”他的声音比刚才更哑了。
“很多。”
秦酒迎着他那几乎要将人吸进去的目光,认真地,一字一句地说,“谢谢你总是在最需要的时候出现”
“谢谢你的弩箭指向任何威胁我的东西”
“谢谢你……给我的糖。”
她说着,指尖无意识地探入口袋,轻轻捏住了那颗被她珍藏的、已经有些变形的水果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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