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枝离开指挥官办公室后,便径直朝医疗区走去。
费特既然早就签下了死亡协议,如今从某种意义上说,的确成了“无主”的存在。
西线的指挥官都亲自提议由她接管了,她自然也不必故作推辞,更何况,黑塔高层恐怕也乐得将她与费特捆绑在一起。
黑塔的意图再明显不过,一个D级向导竟能净化完全兽化的SS级哨兵,既然是她打破了常规......那么如今她和费特,也是成为了他们眼中一例极具观察价值的“新样本”。
医疗区内。
一名身穿白大褂的戴着无框眼镜的医师正站在庞大的黑狼身前,进行最后的体征检测。他身形清瘦,从下颌延伸至锁骨的皮肤上,蔓延着大片墨色荆棘刺青,为他清冷的气质平添几分阴翳。
体检完毕,他点开光屏上的报告快速浏览,一切指标依旧正常。
黑狼静静地伫立在检测区中央,近四米高的身躯几乎触到天花板,厚实蓬松的黑色毛发在冷光下泛着微光,他巨大的尾巴无意识地轻轻摆动,扫过地面发出沙沙的轻响。
费特的视线落在光滑的金属墙面上,那里清晰地映出一头巨狼的倒影,巨狼幽蓝的兽瞳正冷冷回望,狼吻被金属止咬器牢牢禁锢,锋利的獠牙若隐若现,每一次呼吸都让冰冷的金属与滚烫的狼吻产生微妙的摩擦......这具充满力量的野兽躯体对他来说如此陌生,但这就是他如今的摸样。
意识彻底清醒后,与精神体融合的事实并未给他带来太多挣扎,反而有种认命般的平静。
他记得自己失控的疯狂,记得污染如附骨之疽反复侵蚀精神意识的剧痛,记得在无边黑暗中无望的嘶吼……然后,一股清甜却不容抗拒的精神力,如同月光刺破浓稠的血海,温柔而又强势地穿透他狂暴的意识,将他从永恒的深渊中硬生生拖拽回来。
她为了净化他,付出了难以想象的代价。
而他却还是这样一副模样……一个喘息都带着野兽嘶鸣的、噩梦般的彻头彻尾的怪物。
他还能再见到她吗?
他还有什么资格再见她?
他不配。
就在费特死死凝视着倒影中那双幽蓝兽瞳,即将被自我厌弃吞噬时。
检测区的自动门,无声滑开。
一道纤细却无比熟悉的身影,就这样毫无征兆地、撞入了他的眼帘。
硕大的狼首猛地转向门口,幽蓝的瞳孔在瞬间收缩。
是她。
桃枝。
她似乎比记忆中清瘦了些,脸色也有些苍白,但那双看向他的眼睛却依旧澄澈平静,没有恐惧,没有厌恶,甚至没有惊讶,仿佛他只是……只是费特,无论他是什么形态。
黑狼庞大的身躯下意识地微微伏低,喉咙里发出一声极轻的、连他自己都未曾预料到的呜咽。那声音里混杂着难以置信的依恋、笨拙的试探,以及一丝深藏的痛苦与茫然。
他看着她一步步向自己走近,没有停顿。
桃枝在他面前几步远的地方停下,微微仰头,平静地迎上他那双幽蓝冰冷的兽瞳。
她没有说话,只是缓缓抬起一只手,掌心向上,递向他。
这是一个全无防备、甚至带着邀请意味的姿态。
鼻腔不受控制地微微抽动,属于她的、如雨后桃林般清新纯净的气息,丝丝缕缕地钻入他敏锐的感官,奇异地抚平了费特灵魂深处的焦躁与不安。
他巨大的身躯僵硬了一瞬,幽蓝的兽瞳中闪过挣扎与渴望。
最终,他如同屈服于本能般,缓缓低下头,将自己那被冰冷金属止咬器禁锢的狰狞的狼吻,极其轻柔地、近乎虔诚地抵上了她微凉而柔软的掌心。
那一瞬间,一种难以言喻的、深沉而稳固的精神链接无声地建立起来,两个截然不同的灵魂跨越了形态与物种的鸿沟,直接碰撞在一起。
旁边那位纹着大片荆棘的医师安静地看着这一幕,推了推眼镜,并未出声打扰。
桃枝感受着掌心传来的、他灼热的吐息和细微的颤抖,终于开口:
“费特,”她叫他的名字,“我来接你离开。”
黑狼幽蓝的瞳孔猛地一震,巨大的尾巴无意识地停顿在半空。
“你愿意吗?”
“如果你愿意,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
这句话如同惊雷,重重砸在费特的心上。
他难以置信地凝视着眼前的少女。
她仰着头与他对视,纤细的脖颈拉出一道优美而脆弱的弧线。
那双明亮的黑眸直直撞入他幽深的兽瞳,带着明显的期待。
她在期待他成为她的!
他敏锐的感官能清晰地捕捉到她那如初生桃林般清甜的气息正因为这份期待而微微发烫、加速流动,无声地缠绕上他被金属禁锢的狼吻,带来一阵令人心悸的酥麻。
她是认真的。
*
费特如同行走在一个甜蜜而朦胧的梦中,入梦的钥匙在桃枝的手中攥着。
他安静地跟随着桃枝回到她的房间。
她似乎累极了,几乎是陷入床铺的瞬间便沉沉睡去。
屋内光线昏暗,桃枝蜷缩在床上沉沉睡着,浓密的黑发铺散枕头上,衬得她的脸庞愈发白皙。
几缕细软的发丝温柔地贴在她光洁的额角和纤细的颈侧,随着她平稳清浅的呼吸微微起伏。
费特安静地伏卧在床边柔软的地毯上,庞大的身躯收敛了所有锋芒,连呼吸都放轻,幽蓝眼瞳在昏暗中柔和地注视着她的睡颜。
空气中弥漫着令人安心的气息,温暖而静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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