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风灌进衣领,我撑在出口的岩缝边,指节发白。陈智的呼吸贴着我后颈,微弱但持续。刚才那根钟乳石差半寸就能钉穿我的脊椎,现在回想起来,反倒不如洞里那些画面扎心。我甩了甩头,把那些残影甩出去,膝盖上的擦伤火辣辣地疼,可比幻觉真实多了。
我正准备把陈智往上托一托,好爬出去,地面忽然震了一下。
不是崩塌那种剧烈晃动,更像是某种东西落地时震起的波纹,轻,却直透骨髓。我猛地抬头,月光斜切在山坡上,雾气在树影间游走。就在光与暗的交界处,站着一个人影。
灰袍,微驼,手里拄着一根看不出材质的拐杖,顶端嵌着一块暗红色的石子,像凝固的血块。他没穿鞋,脚踝处缠着褪色的符纸,边缘焦黑,像是被火烧过又强行粘回去。
我喉咙一紧。
“你来得真不是时候。”我声音哑得不像自己,“再晚一步,我和他都得喂了那洞里的骨头。”
老狐狸没动,黄瞳在月光下泛着油光,像两盏不灭的灯。他开口,声音像是从地底爬出来的:“别再查下去了。”
我没笑,也没骂。这话说得太平,像在聊今天天气不错。可我知道,他不是来闲扯的。
“你帮过我们三次。”我慢慢把手移向腰间,匕首还在,刀柄沾了点血,已经干了。“第一次在古庙外,你扔了枚符;第二次在断崖,你引开了追兵;第三次……是你告诉我谜洞的位置。现在你站在这儿,说这句话?”
他没否认,也没承认,只是盯着我背上的人。
“他快撑不住了。”他说,“诅咒在啃他的命根,每往前一步,就多撕下一块魂。”
我冷笑:“所以你就让我停下?等他死?”
“不是停下。”他抬起手,掌心朝上,像在托着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是回头。毁掉你怀里的东西,当一切都没发生。”
我心头一震。
小棺材还在怀里,贴着心口,冰得发烫。我没动,但手指已经蜷了起来。
“你说毁就毁?”我盯着他,“你知道我为了拿到它,折了多少人?你知道陈智为了它,差点被诅咒绞成干尸?现在你一句‘毁掉’,我就得照做?”
他不答,只是缓缓抬起左手,用指甲在自己左眼眼皮上划了一道。
皮开肉绽,却没有血流出来。
伤口裂开的瞬间,一股幽蓝色的火焰从创口里涌出,像活物般缠绕在他指尖。那火不烧皮肤,却让周围的空气扭曲,连月光都避开了那片区域。
“这是我违誓的代价。”他说,声音低得几乎被风吹散,“九尾不言真,言真者死。我本不该开口,可若不说,你们会走进一扇不该开的门。”
我盯着那团蓝火,喉咙发紧。
“什么门?”
“开了,九幽都关不住的门。”他收回手,伤口还在燃着火,可他像感觉不到痛,“你看到的那些幻象,不是心魔,是未来。你每走一步,那未来就亮一分。等它全亮了——没人能活下来。”
我咬住后槽牙。
我知道他说的幻象是什么。祭坛、背影、九星倒悬……还有陈智倒在我面前,喉咙被链条绞断的画面。那些不是吓人的把戏,是烙进脑子的东西。
“你凭什么让我信你?”我声音压得很低,“你到底是谁?为什么帮我们?又为什么现在拦路?”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山风都停了。
然后他笑了,嘴角扯出一个极淡的弧度,像是在哭。
“我不是谁。”他说,“我只是一个……走回来的人。”
我猛地一震。
走回来的人?
还没等我追问,他忽然抬手,指向我怀中的小棺材。
“它不是钥匙。”他说,“它是锁。而你,正要把锁砸开。”
我下意识抱紧了它。那冰冷的触感突然变得沉重,像抱着一块沉入深渊的铁。
“你不明白。”我盯着他,“我们已经没退路了。陈智的命在耗,队友的仇没报,那些死在封印里的人——我不能停下。”
“你可以。”他说,“有时候,活着才是最难的决定。可正因为它难,才值得选。”
我摇头:“我不信命,也不信警告。我只信自己走过的路。”
他看着我,眼神忽然变了,不再是那种高高在上的洞悉,而是一种……近乎怜悯的东西。
“那你告诉我。”他轻声问,“如果救他和继续往前只能选一个,你选哪个?”
我没答。
不是犹豫,是答不上来。
陈智的呼吸在我背上起伏,微弱得像随时会断。小棺材贴着我胸口,冰得发烫,仿佛有心跳在共振。我闭了会眼,再睁开时,雾已经散了大半。
老狐狸还在原地,可他的影子开始模糊,像被月光一点点吃掉。
“我不会毁它。”我说,“但我也不会盲目往前。”
他嘴角又动了动,那笑还是似笑非笑。
“那就……别在月落前做决定。”
风一卷,他人就淡了,像烟一样散在树影里。只有那根拐杖留在原地,插在土中,红石还在幽幽发亮。
我低头看陈智,他眉头皱着,像是在做噩梦。我又看向荒山深处,谜洞的入口已经闭合,岩壁完好如初,仿佛从没裂开过。
我慢慢站起身,把他往上托了托。
月光斜照在拐杖上,红石忽然闪了一下,像是眨了眼。
我转身,迈步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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