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梧借着冷五的搀扶,并未走向洗手间,而是示意他走向露台更深处一个无人的角落。晚风吹拂着她的发丝,却吹不散她眉宇间浓重的惊悸与寒意。
冷五沉默地护卫在侧,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她身体的微颤和手臂的冰凉。他没有催促,只是如同最可靠的磐石,提供着无声的支撑,同时警惕地注视着四周,确保绝对无人靠近。
终于,在确定周围安全后,沈清梧停下了脚步。她松开了冷五的手臂,转过身,背对着宴会厅的流光溢彩,面向黑暗中沉寂的都市夜景。她深吸了几口气,似乎在极力平复翻腾的情绪。
冷五站在她身后半步的距离,没有开口,只是静静地等待着。他知道,她需要时间,也有话要说。
良久,沈清梧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却异常清晰:“你……究竟是谁?”
这个问题,她早已知道答案,但此刻问出,却意味着她准备打破那层一直横亘在他们之间的、由猜疑和恐惧筑成的高墙。
冷五沉默了片刻。他知道,今晚的变故,或许是一个契机,或许是一个陷阱。但事已至此,再隐瞒或迂回已无意义。
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平静,带着千年时空沉淀下的沧桑:“冷五。太后麾下,影卫副统领。奉太后懿旨,于京郊官道,赐……沈执砚女官,鸩杀。”
尽管早有猜测,但亲耳听到他平静地承认自己的身份和来意,沈清梧的心脏还是猛地一缩,指尖陷入掌心。
她转过身,目光如炬,直视着冷五在黑暗中依旧锐利的眼睛:“那你为何还不动手?反而一次次救我?”她的声音带着质问,也带着深深的困惑。
冷五迎着她的目光,没有丝毫闪躲。他缓缓抬起自己的手,看着那只曾经执行过无数杀戮任务的手,语气里带上了一种连自己都未曾完全理解的嘲弄:“我亦不知。”
“不知?”沈清梧蹙眉。
“完成任务的瞬间,魂魄便被一股无法抗拒之力撕扯而出,再醒来,便已在此身之中。”冷五的声音依旧平稳,却透着一丝茫然,“后来……我方才隐约感知,或因……血誓。”
“血誓?”沈清梧敏锐地抓住了这个词。
“是。”冷五点头,终于将最大的秘密和盘托出,“奉令之时,曾立血誓——‘不亲眼见证沈氏魂飞魄散,誓不罢休’。此誓……或因杀戮之因果业力太重,竟随你魂魄跨越时空,将我……强行拖拽至此。”
沈清梧震惊地听着这匪夷所思的真相,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原来……原来他的到来,并非偶然,竟是源于她自己?!源于那道索命的血誓?!
“所以……你接近我,是因为这血誓迫使你不得不如此?只要远离我,便会诸事不顺?”她立刻联想到了他之前的种种窘迫。
“是。”冷五坦然承认,“业力缠身,身不由己。”
“那你如今……还想‘见证我魂飞魄散’吗?”沈清梧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声音微微紧绷。
冷五再次沉默了。他看向脚下璀璨的城市灯火,看向远处川流不息的车河,看向眼前这个在异世努力活得耀眼夺目的女子。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复杂情绪:“太后已逝,大宋已亡。血誓……已成无根之木,无源之水。”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最终选择了最直白的方式,“此界……很好。有法度,有温饱,无人可随意生杀予夺……女子亦可活得自在。我……不想再做一把无主的凶器。”
他转过头,再次看向沈清梧,目光坦诚得近乎残忍:“但我不知,此血誓究竟会如何。亦不知,远离你是否真能如愿。护你……或许是唯一能暂且安稳之法。”
这番话说得磕绊却真诚,毫无修饰,却恰恰打动了沈清梧。她能听出他话语中的迷茫、挣扎,以及那一点点……对新生或者说正常生活的渴望。
她心中的坚冰,又融化了一角。
她同样转过身,与他并肩望向夜景,声音也缓和了下来:“我亦不知是如何来的。只记得马车中窒息之后,再睁眼,便是此间天地。沈清梧……恰是那时昏迷濒死,我便占了她的身魂。”
她简单诉说了自己的经历,算是回应了他的坦诚。
然后,她话锋一转,声音再次凝重起来:“而方才……我似乎看到了赵公公。”
冷五的身形猛地一僵!锐利的目光瞬间锁定了她:“谁?赵内侍?”
“是。”沈清梧肯定地点头,描述着那个身影,“虽穿着此世衣物,做了发式,但侧脸轮廓、习惯性的小动作……尤其是理鬓角的姿态,与赵公公一般无二!我绝不会认错!”
冷五的眉头紧紧锁起。赵内侍!太后身边最阴险狡诈、最擅长玩弄阴谋诡计的老狐狸!他也来了?!
“难道……太后也……”冷五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惊疑。如果太后也穿越而来,那局面将彻底失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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