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假积蓄的温暖与力量,如同春风般吹散了星城最后的寒意,也吹响了大一下学期新征程的号角。校园重新变得熙熙攘攘,拖着行李箱的学生们脸上带着对新学期的期待或对假期的不舍。香樟树冒出了嫩绿的新芽,焕发着勃勃生机。
学期初,当崭新的《局部解剖学》教材发下来时,陆宇就感到了沉甸甸的压力。大一下学期的《局部解剖学》,如同在广袤的医学大陆上,突然将探照灯聚焦到了一片看似熟悉、实则暗藏无数复杂沟壑与隐秘路径的特定区域。对于刚刚习惯了《系统解剖学》宏观框架的陆宇和他的同学们来说,这无疑是一次学习方法和思维模式的剧烈转向和严峻挑战。
书不再像上学期那样按运动、消化、神经等系统编排,而是分为“上肢”、“下肢”、“头颈”、“胸腹”、“盆部”等几个大的局部单元。每一部分都要求学者像侦探一样,层层深入,厘清在特定区域内,不同系统的结构(如骨骼、肌肉、血管、神经)是如何相互毗邻、穿插、包裹,共同构成一个功能整体的。
第一堂理论课,秦教授站在讲台上,神色比上学期更加严肃。他身后的投影屏上,展示着一张复杂的腋区层次结构示意图,动脉、静脉、神经如同错综复杂的藤蔓,缠绕在一起。
“同学们,”秦教授的声音洪亮而沉稳,“从今天起,你们要忘掉‘系统’的孤立思维。在这里,没有单独的‘动脉学’或‘神经学’,只有‘区域解剖学’。你的目标,是成为这个区域的‘活地图’。”他指着图片说,“比如腋窝,你要清晰地知道,从皮肤到胸廓,要经过哪几层筋膜?臂丛神经的三个束是如何围绕腋动脉排列的?它们发出的主要分支,如肌皮神经、正中神经、尺神经、桡神经,分别在哪个位置离开腋窝,走向手臂的哪个区域?这关系到未来临床上麻醉定位、外伤判断和手术入路的选择,容不得半点含糊!”
台下鸦雀无声,同学们的脸上都露出了凝重之色。陆宇深吸一口气,意识到这不再是死记硬背就能过关的课程了。它需要极强的空间想象力、立体思维能力和对细节的极致把握。
真正的考验在实验课。第一次进入实验室,面对分配给小组的上肢标本,任务明确:解剖并辨认腋窝内容物。
陆宇、陈浩、刘波、赵俊四人围在解剖台前,气氛比以往任何一次实验课都要紧张。戴上手套,拿起手术刀和镊子,他们开始了小心翼翼的探索。
首先需要切开皮肤和浅筋膜,暴露深筋膜。这第一步就遇到了麻烦。腋窝处的皮肤松弛,皮下组织疏松,一不小心就容易切得过深或偏离方向。刘波操作时手有些抖,差点划伤重要的浅静脉。在秦教授严厉的目光下,他吓得脸色发白。
“不要用蛮力!顺着皮纹和组织的自然间隙分离!”秦教授的声音如同寒冰。
陆宇定了定神,接过器械。他回忆着理论课上的层次讲解,动作尽量轻柔、精准。他先用镊子轻轻提起皮肤,然后用刀尖顺着一个方向慢慢划开,如同进行一项精细的雕刻。终于,深筋膜暴露出来,闪着灰白色的光泽。
接下来是更关键的步骤——打开腋鞘,暴露其中的血管神经束。这才是真正的迷宫。脂肪组织、淋巴结、结缔组织填充其间,将重要的结构掩盖得严严实实。他们需要用细小的血管钳和探针,一点一点地分离,像考古学家清理文物上的泥土一样,稍有不慎,就可能损伤纤细的神经或淋巴管。
陈浩依然展现出他扎实的功底和稳定的心态,他负责主刀,动作流畅而准确。陆宇在一旁协助,用拉钩牵开组织,暴露术野,同时对照着解剖图谱,紧张地辨认着每一个显露出来的结构。
“看,这是腋动脉,”陈浩用探针指示出一条搏动的血管,“它的分支,胸肩峰动脉、胸外侧动脉……注意寻找。”
“这里,这些是臂丛神经的束部,”陆宇指着另一簇银白色、有纹路的条索状结构,“内侧束、外侧束、后束……天啊,它们交织得这么紧密!”
辨认过程异常艰难。神经血管不是教科书上那样色彩分明、泾渭分明地排列,而是被结缔组织紧密包裹,颜色相近,形态相似。尤其是臂丛神经的分支,在腋窝上部就开始像树根一样发散,但又没有完全分开,难以准确界定哪一束纤维最终会形成哪一根主要神经。
陆宇感到前所未有的挫败感。他明明理论背得很熟,但面对实物,却常常犹豫不决,不敢确认。有时自以为找到了“正中神经”,结果在更深入的分离后发现判断错误。
一次实验课下来,常常是腰酸背痛,眼睛干涩,精神高度疲惫,却感觉收获有限。回到宿舍,陆宇对着局部解剖图谱和笔记,反复回忆实验课上的情景,试图在脑海中重建三维图像,但总感觉模糊不清。
“太难了!”刘波瘫在床上哀嚎,“我感觉自己像个盲人在摸象,根本分不清哪是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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