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不再是虚无的混沌,而是化作了粘稠的、带着血腥味的泥沼。碧瑶的意识如同一尾挣扎的鱼,拼命想要浮出水面,却被无数双无形的手拖拽着下沉。魂魄与肉身重新连接的痛苦,远超她的想象。那感觉,就像将一副破碎的骨架强行塞进一具布满裂痕的陶俑,每一寸血肉、每一根神经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
剧痛从四肢百骸涌来,汇聚成灼热的岩浆,在她残破的经脉中横冲直撞。喉咙干渴得如同被砂纸打磨,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扯着胸腔撕裂般的痛楚。外界的声音不再是模糊的嗡鸣,而是化作了尖锐的噪音,刺痛着她的耳膜。眼皮沉重得像焊上了铁块,缝隙间透进来的光线,也如同针扎般刺眼。
痛……好痛……
但这痛楚,却让她感到一种近乎残忍的“真实”。她还活着。她的意识,正艰难地、一寸寸地重新主宰这具濒临崩溃的躯壳。
她集中起涣散的精神力,如同操控着不属于自己的傀儡,尝试调动一丝微弱的灵力。灵力在干涸的经脉中艰难流淌,所过之处,带来的是更加清晰的、刀割般的痛感。但她没有停止,反而更加执着地引导着这丝力量,向着那双沉重的眼皮发起冲击。
一次,两次……每一次尝试都耗尽了她刚刚凝聚起来的气力,带来阵阵眩晕。汗水浸湿了她的鬓发,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
睁开……必须睁开……
幽姬紧紧握着碧瑶的手,掌心传来的细微颤抖和逐渐增强的握力,让她心跳如鼓。她能看到碧瑶眼睫如同暴风雨中的蝶翅,剧烈地颤动着,苍白的嘴唇无声地开合,仿佛在积蓄着某种力量。念瑶也屏住了呼吸,小手紧紧攥着衣角,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母亲。
就在这时,房间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暗哨首领刻意压低却难掩焦灼的声音:“掌门!紧急军情!”
正凝神关注碧瑶状况的金瓶儿眉头一拧,脸上闪过一丝被打扰的不悦,但更多的是警觉。她快步走到门边,拉开一条缝隙。暗哨首领将一枚闪烁着不祥红光的玉简递了进来,语速极快:“影舞和墨羽拼死传回的最后讯息!葬魂谷是陷阱!定魂幽兰已被幽冥邪力污染,谷内埋伏重重!他们……他们为传回消息,可能已经暴露,正被幽冥教高手追杀!另……另有迹象表明,可能有第三方势力(疑似青云门)也在向沼泽靠近,意图不明!”
金瓶儿接过玉简,神识迅速扫过,脸色瞬间阴沉如水。玉简中的信息比她预想的更糟。幽冥教不仅布下了死亡陷阱,甚至可能已经察觉到了她们的藏身之处!而青云门的介入,更是让本就复杂的局面充满了不可预知的变数。
麻烦了! 金瓶儿心念电转。此地不能再待了!必须立刻转移!
她猛地转身,目光扫过榻上正在与意识搏斗的碧瑶,以及满脸忧急的幽姬和念瑶。决断,必须在瞬间完成。
“幽姬长老,”金瓶儿的语气恢复了惯有的冷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情况有变,此地已不安全。我们必须立刻撤离。”
幽姬心中一沉,握紧了碧瑶的手:“可是宗主她……”
“没有可是!”金瓶儿打断她,眼神锐利如刀,“幽冥教的追兵可能随时就到!带着一个昏迷的人,我们谁都走不了!她现在必须醒过来,哪怕只是恢复一丝行动力!”她的目光落在碧瑶紧蹙的眉心上,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光,“这是生死关头,由不得她再慢慢休养了。”
幽姬咬紧下唇,看着碧瑶痛苦挣扎的模样,心如刀绞,但她知道金瓶儿说的是事实。绝境之下,容不得半分妇人之仁。
也正是在这令人窒息的紧张气氛中,或许是金瓶儿那句“必须醒过来”的冰冷命令如同惊雷炸响在识海,或许是感受到幽姬掌心传来的绝望与期盼,又或许是念瑶那无声的、充满依赖的注视穿透了黑暗……
碧瑶凝聚起残存的所有意志力,如同溺水者最后一搏,狠狠地冲击着那沉重的眼皮!
给我……开!
“呃……”一声极其微弱、带着痛苦颤音的呻吟,终于从碧瑶干裂的唇间逸出。
紧接着,在那漫长而煎熬的挣扎后,她的眼睫剧烈颤抖了几下,终于……艰难地睁开了一条缝隙!
模糊的光线涌入视野,刺痛让她瞬间涌出生理性泪水。视线一片朦胧,只能勉强分辨出近前几个晃动的人影轮廓。
“宗主!”幽姬的惊呼带着难以置信的狂喜,泪水夺眶而出。
“娘亲!”念瑶也扑到榻边,带着哭腔喊道。
碧瑶的瞳孔艰难地聚焦,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幽姬那张写满担忧与泪痕的脸,以及念瑶那双盈满水光的大眼睛。一股巨大的酸楚和温暖瞬间淹没了她。她还活着,她们都还在……
然而,她的喜悦还未持续一瞬,视线便对上了站在幽姬身后、面色凝重的金瓶儿。以及,金瓶儿手中那枚散发着不祥红光的玉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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