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岭村的宁静,如同暴风雨前虚假的平和,持续了不到三日。
碧瑶的心,始终悬着。那日念瑶归来,虽成功除妖,但提及妖熊身上那股异常的魔气,以及交手时一闪而逝的、仿佛被窥视的感觉,便在她心中投下了阴影。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世间对“异常”的嗅觉有多敏锐。北冥的痕迹,即便再细微,对于某些存在而言,也如同暗夜中的萤火。
果然,第四日清晨,当念瑶照例去村口井边打水时,带回了一个令人不安的消息。
“娘亲,”她放下水桶,声音压得极低,小脸上带着一丝紧张,“井边栓马石旁,有几个陌生的脚印,很深,像是有人长时间站在那里观望。而且……我闻到一股淡淡的、像是硫磺和血腥混合的怪味,和那天妖熊身上的魔气有点像,但更淡,更……阴冷。”
碧瑶正用一根木棍,在柴房的泥地上勾勒着简陋的天阙古原地形图,闻言手指一顿,棍尖在“石岭村”的位置划出了一道深深的痕迹。她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与凝重。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还有,”念瑶凑近些,几乎耳语道,“张婶早上悄悄跟我说,昨天傍晚有个外乡人来村里讨水喝,穿着灰扑扑的袍子,问了好多关于最近村里有没有来过陌生人的事,尤其……是女人。”
碧瑶闭上眼,深吸了一口冰冷的、带着柴草霉味的空气。硫磺血腥味……是“炼血堂”那些修炼邪功、以血饲魔的家伙惯有的气息。他们像鬣狗一样,嗅觉最是灵敏。看来,念瑶除掉那只被魔气侵蚀的妖熊时,终究是泄露了一丝源自北冥的、精纯的阴寒灵力,将他们引来了。
凡,你说得对,这世间,从来就没有真正的安宁之地。
她睁开眼,看向女儿。念瑶的眼中虽有紧张,却并无慌乱,反而有种经历风霜后的镇定。北冥的生死历练,已让她褪去了大半稚气。
“瑶儿,”碧瑶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我们得走了。”
念瑶抿了抿唇,重重点头:“嗯!我去收拾东西。”
“不急在一时,”碧瑶拉住她,“白天走动,太过显眼。等到今夜子时,村中最静的时候再动身。现在,我们要像平常一样。”
接下来的半天,是碧瑶一生中度过的最漫长、最煎熬的时光之一。她依旧坐在柴房门口,借着稀薄的日光,假装缝补一件破旧的衣裳,指尖却冰凉微颤。每一个从村口方向传来的犬吠,每一个陌生的身影掠过眼帘,都让她的心弦绷紧一分。她必须强迫自己保持平静,不能流露出丝毫异样,以免打草惊蛇,连累了这些收留她们的淳朴村民。
炼血堂……是苍松麾下的走狗吗?他们为何会出现在这极北古原?是为了搜寻魔教残部,还是……另有所图?难道北冥的传说,在外界也有流传? 无数念头在她脑中盘旋,每一个都指向更深的危险。她感到一种久违的、身为“鬼王宗圣女”时面对阴谋诡计的本能警惕,正在缓缓苏醒。但这警惕中,夹杂着更深的疲惫和一种为母则刚的坚韧。无论如何,绝不能让瑶儿受到伤害。
念瑶则显得更为忙碌。她借口感谢村民照顾,将最后几株有宁神效果的冰棱草分送给几户有老人的人家。她仔细检查了那艘早已准备好的、用兽皮和坚韧冰藤编制的简易雪橇(这是她们计划中用于在雪原跋涉的工具),将所剩无几的干粮和清水仔细包好。每一次与村民的交谈,她都努力笑得自然,心中却充满了离别的酸楚和不舍。王婆婆的咳嗽还没好利索,李大叔的腿伤还需要换药…… 这些短暂的相处,让她对这片陌生的土地和善良的人们,生出了一种微妙的羁绊。
黄昏时分,老村长拄着拐杖,蹒跚而来。他浑浊的眼睛看了看碧瑶,又看了看正在收拾行装的念瑶,叹了口气,声音沙哑:“要走了?”
碧瑶心中一惊,面上却不动声色,微微颔首:“打扰多日,心中感激不尽。我们……想去南边寻亲。”
老村长沉默了片刻,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布包,塞到碧瑶手里,低声道:“村后有条采药人走的小道,绕过西边的黑风崖,虽然难走,但近,也僻静。最近……不太平,你们娘俩,路上小心。” 布包里是几块硬邦邦的干粮和一小撮盐巴。
碧瑶握着那尚带老人体温的布包,喉头一阵哽咽。她深深看了老村长一眼,千言万语化作一句:“多谢老丈,保重。”
这些平凡的善意,或许就是凡拼死守护的理由吧。 她心中涌起一股暖流,旋即被更大的离愁冲散。
夜色渐深,柴房内油灯如豆。母女二人相对无言,最后检查着行装。离别的时刻越来越近,空气凝重得让人窒息。
“娘亲,”念瑶忽然低声问,眼中闪着泪光,“我们走了,炼血堂的人……会不会为难村里人?”
碧瑶的心猛地一揪。这正是她最担心的事。炼血堂行事狠辣,若发现她们已走,迁怒于村民的可能性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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