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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如墨，晕染了整片天空。
钱希将车稳稳停在楼下，熄了火，车厢内的寂静瞬间被窗外隐约的虫鸣和远处的车流声填满。
他静坐片刻，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方向盘，脑海里反复回放着秦韵红着眼眶、躲在被子里的模样，还有她那句带着哭腔的“我现在太难看了”，心头那片柔软便又泛起波澜。
推开车门，晚风带着初夏的微凉拂面而来。
他锁好车，踩着斑驳的石阶上楼，刚到门口，便闻到了熟悉的家常饭菜香，混着客厅里透出的暖黄灯光，瞬间驱散了一身的疲惫。
“回来啦？”
门内传来刘芳芳温和的声音。
钱希推开门，看见刘芳芳正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针线，电视里放着咿咿呀呀的戏曲。
见他进来，刘芳芳立刻放下针线，脸上堆起慈祥的笑。
“吃饭了没有？锅里还炖着冬瓜排骨汤，我去给你盛一碗？”
“不了，外婆”
钱希换好拖鞋，将车钥匙放在玄关的木托盘上，那托盘还是母亲生前亲手做的，边缘已经磨得有些光滑。
他走到沙发旁坐下，身体微微向后靠，头抵着柔软的靠垫，声音比平时低了几分，带着松弛。
“忽然有点想吃您煮的阳春面了”
刘芳芳愣了一下，随即笑开了。
“这有什么难的？你等着，外婆这就去给你煮。是不是今天应酬没吃好？净喝酒了？”
说着就要起身。
“没有应酬”
钱希伸手轻轻按住外婆的手腕，指尖触到她温热粗糙的皮肤，那是岁月留下的痕迹。
他摇摇头，目光落在茶几上冒着热气的菊花茶上，茶杯里的菊花舒展着。
“就是……突然想吃了”
刘芳芳重新坐好，她活了大半辈子，最是了解自己的外孙。
钱希从小就懂事，什么事都藏在心里，可每次有心事，就会格外想念她做的阳春面。
她没有追问，只是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热气，耐心地等着。
客厅里静了下来，只有电视里的戏曲声在空气中流淌。
钱希盯着茶几上的木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得像夜色里的风。
“外婆，我问您个事”
“你说”
刘芳芳放下茶杯，目光落在他的侧脸上。
钱希的视线没有聚焦，像是落在虚空中的某一点，指尖无意识地相互捻着。
“如果……你有一个很喜欢的人，后来发现，很多年前你们就认识过，只是你记性不好，早就忘了。但她不一样，她把你放在心里，记了好多年……你会怎么做？”
他说这话时，心跳微微加快，脑海里闪过那个画本和那句“满月居于夜空”，还有秦韵今天病中脆弱又羞涩的模样，心底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又酸又软。
刘芳芳握着茶杯的手顿了顿，她缓缓转过头，仔细看着外孙的脸。
钱希的眉头微蹙着。
她活了七十多年，什么风浪没见过，外孙这话里的意思，她一猜就透。
刘芳芳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慢慢喝了一口茶，茶水的温度顺着喉咙滑下去，暖了心口。
她将茶杯轻轻放在茶几上，发出“嗒”的一声轻响，然后伸出手，拍了拍钱希的手背，语气缓慢而清晰。
“外婆啊，活了这么大岁数，最信的就是缘分”
“你说的这种情况，那就是老天爷把人给你送回来了，绕了一大圈，还是要让你们再遇见”
她这话落在钱希耳里，像颗小石子敲进空荡的井里一般，引着一阵又一阵的颤。
“既然喜欢，那就去追”
刘芳芳的眼神变得格外认真。
“别犹豫，也别揣着明白装糊涂”
“小希，你要记得，没有人会在原地一直等谁”
“好缘分这东西，就像手里的沙子，攥不住就没了”
她顿了顿，看着钱希渐渐亮起来的眼神，继续说道。
“你要是真喜欢她，就拿出真心来。以前忘了的，现在就慢慢补回来，加倍对她好”
“女孩子的心最软，也最容易被真诚打动，但你要是总拖着，再好的感情也会凉”
钱希静静地听着，外婆的话像一股暖流，一点点抚平了他心里的纷乱。
他承认他看到画本的那一刻是高兴的，却又很复杂。
那些因为“错过”而产生的遗憾，因为“不确定”而有的犹豫。
他抬起头，对上外婆那双洞悉一切的眼睛，嘴角缓缓扬起一个极淡却真实的笑容。
“嗯，我知道的，外婆”
“知道就好”
刘芳芳满意地笑了，起身拿起围裙，“外婆给你煮面，多加两个荷包蛋”
看着外婆走进厨房的背影，钱希又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
客厅里的灯光暖融融的，饭菜香和即将到来的面香交织在一起，让他想起了小时候，父母还在的时候，一家人围在一起吃饭的场景。
他站起身，拿起外套走向卧室。
房间里只开了一盏暖黄的阅读灯，光线柔和地洒在书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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