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猛地吸了好几口气,胸口剧烈起伏,总算勉强压住那几乎要脱口而出的惊呼。
她伸出手,紧紧地握住了儿子冰凉颤抖的手,用尽可能平稳的语气安抚道:
“羽儿!别怕!天底下没有治不好的病!”
“肯定是你前些日子太过……太过劳累,伤了元气。”
在儿子期待的眼神中,她继续说道:“没事的,有娘在呢,娘给你请最好的大夫,用最好的药!咱们林家有的是银子,一定能把你治好!”
她一遍遍重复着“能治好”、“别怕”。
像是说给儿子听,也像是说给自己听。
在她的反复安抚和保证下,林羽然似乎终于找到了一点虚无的依靠,那根紧绷的弦稍稍一松,极度的疲惫和崩溃后的虚脱涌上来。
他眼神渐渐涣散,最终歪倒在枕头上,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听着儿子逐渐平稳的呼吸声,林母这才缓缓松开手,颓然坐在床沿。
她望着熟睡中儿子:即使睡着也依旧紧蹙眉头的脸,心中涌上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愤怒。
他倒是睡了,可他惹下的这堆烂摊子,该如何收场?
她烦躁的起身,思绪飞快转动。
二儿子那边……
丫鬟受了惊吓和委屈,好在羽儿当时……
并未真正得逞,是不是可以勉强遮掩过去?
多给些银钱田地补偿?
再严厉敲打下人们管住嘴?
绝不能传出风言风语……
每一件都让她头痛欲裂。
而最让她恐惧的,还是羽儿这突如其来的“问题”。
若真的……那羽儿岂不是……
她不敢再想下去,只能死死攥紧手心,指甲深深掐进肉里。
“唉!儿子这病明着请大夫是绝不可能,这等丑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于是她叫来口风最紧的老管家,压低声音交待:“赵叔,你立刻悄悄出府,去……去找张大夫,不,他嘴不够严……去找城南那个姓胡的游医,据说他颇懂些疑难杂症,关键是给钱就办事,从不多嘴。务必隐秘,从后门带他进来,绝不能让任何人看见!”
老管家赵富贵领了命,神色凝重地退了出去,脚步比往常沉重了许多。
这差事,可真真是棘手又烫手!
既要寻那等见不得光的郎中,又要做得神不知鬼不觉,万一走漏半点风声,少爷的名声、林家的脸面可就……
他叹了口气,只觉得肩上的担子有千斤重。
屋内,林母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失魂落魄地立在床边,目光空洞地落在昏睡的儿子身上。
屋外分明是阳光正好的上午,透过窗棂缝隙能瞥见几缕明晃晃的光线,甚至能听到远处隐约的鸟鸣。
可这屋里却异常昏暗,弥漫着一股压抑沉闷的气息。
她下意识地抬头,看向那紧闭的窗户——厚重的帘幕被拉得严严实实,一丝光也透不进来。
难怪屋里这般憋闷晦暗。
她几乎是本能地伸出手,想去将那碍眼的窗帘扯开,让阳光驱散这一室的阴霾。
可指尖刚触到那冰凉的布料,她的动作便顿住了。
床上的人似乎睡得并不安稳,眉头紧蹙,喉间发出模糊的呓语。
罢了……
让他睡吧,睡着了总比醒着发疯强。
她收回手,无声地叹了口气,任由那窗帘继续隔绝着外界的明亮与生机。
昏暗的光线模糊了屋内的陈设,却将那一点摇曳的光放大,投在林羽然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侧脸上。
光影在他轮廓上切割,时而清晰,时而模糊,更衬得他气息羸弱。
那眉宇间曾有的飞扬自信,那唇角常挂的从容笑意,此刻早已荡然无存,只剩下被酒色和绝望掏空后的颓败与死寂。
哪里还有半分往日那惊艳才绝、让她骄傲无比的林家少爷模样?
看着看着,林母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酸涩、悔恨、失望、恐惧……交织翻涌,五味杂陈。
曾几何时,这是她最大的骄傲和指望啊!
还记得羽儿刚出生时,那响亮的哭声让她在林家彻底挺直了腰杆,母凭子贵,再无人敢小觑她。
公公婆婆很是欢喜……
这孩子从小就聪明伶俐,嘴巴又甜,读书更是过目不忘,小小年纪便考中了秀才。
人人都夸他是文曲星下凡,将来必定光宗耀祖,让她这个当娘的脸上不知多了多少光彩。
今年更是轻松考中举人。
更令她惊喜的还是孩子的经商天赋,他只给家族提了几点,就让家族生意变得井井有条,收益翻了两倍。
每每在外赴宴,听到别家夫人羡慕地夸赞“林夫人您好福气,生了这么个有出息的儿子”,她心里就像喝了蜜一样甜。
羽儿就是她的命根子,是她所有的指望和荣耀所系。
可如今……
眼前这个颓靡、崩溃,甚至……
甚至可能身患隐疾、断送未来的男人,还是她那个曾经风华无限、让她引以为豪的儿子吗?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