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李飞刀 第67章 客舟夜雨疾

江水滔滔，夜雾如纱。

一叶扁舟，缓缓滑行在漆黑的水面上，船头一盏孤灯，在浓重的夜色中摇曳出一小团昏黄的光晕，仿佛随时会被无尽的黑暗吞噬。

李寻欢独立船头，江风带着水汽吹拂着他的衣袍，猎猎作响。离了那杀机四伏的荒村，上官金虹那冰冷的话语却如同鬼魅，依旧在他耳边回荡，字字诛心。

“…真正的仇人，超乎你的想象…”

“…甚至包括你身边最亲近的人…”

龙啸云那看似忠厚却偶尔闪躲的眼神，再次不受控制地浮现在眼前。信任如同精美的瓷器，一旦产生裂痕，便再难复原。他用力闭上眼，试图将杂念驱除，却发现那怀疑的种子早已深种。

船公是个沉默寡言的老者，只在船尾默默摇橹，浑浊的眼睛望着前方，仿佛对乘客的心事毫无察觉，也毫不关心。

舟行至江心，四周愈发空旷寂寥，唯有水声橹声，更衬得天地孤寂。

就在这时，一阵缥缈凄清的箫声，不知从何处顺风传来，穿透夜雾，钻入耳中。

箫声！

李寻欢骤然睁眼！这箫声他记得！与那夜大明湖上，惊走上官金虹的箫声极为相似！

他凝神倾听，试图辨别箫声来源，但那声音忽左忽右，忽远忽近，仿佛来自四面八方，又仿佛源自江水深处，根本无法捉摸。

船公摇橹的手微微一顿，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极难察觉的异色，但很快又恢复麻木，继续摇橹。

箫声持续了片刻，忽然曲调一转，变得急促尖锐，充满了警示意味！

李寻欢心中警兆骤生！几乎在同一时间，他超人的耳力捕捉到水下传来一阵极其轻微的、不同于水流声的异响！

有埋伏！

他猛地转身，对船公厉喝道：“小心水下！”

话音未落！

“轰！轰！轰！”

数道巨大的水柱在舟侧轰然炸起！几条黑影如同鬼魅般从水中窜出，手中分水刺与链钩带着凄厉的寒光，直取小船！更有数支弩箭从远处另一条悄然靠近的乌篷船上射来，目标直指李寻欢！

袭击来自水陆两面，狠辣刁钻，务求一击必沉舟杀人！

那沉默的船公此刻眼中精光爆射，哪还有半分老态？他怒喝一声，手中长橹猛地一扳一荡！那看似笨重的木橹在他手中竟如同灵蛇出洞，带着一股浑厚的内力，精准无比地扫向两名扑来的水鬼！

“砰砰！”两声闷响，那两名水鬼竟被硬生生扫飞出去，跌入江中！

与此同时，李寻欢也已出手！

面对密集袭来的弩箭和链钩，他身形如陀螺般急旋，避过大多数攻击，同时双手连扬，飞刀如同疾风骤雨般倾泻而出！

并非追求一击毙命，而是“震刀撼岳”与“回刀破浪”结合！飞刀或撞击链钩弩箭，将其震偏荡开；或划出诡异弧线，绕过正面之敌，精准地切断水下敌人换气的芦管、或是射穿乌篷船船夫的手臂！

噗通！噗通！

被切断芦管的水鬼惊恐地冒出水面挣扎，被射伤船夫的乌篷船顿时失控打横！

攻势瞬间被化解大半！

那船公见状，长啸一声，长橹在水中猛地一搅，小船如同离弦之箭般向前疾冲，试图冲出包围！

“哪里走！”乌篷船上，一名首领模样的黑衣人厉喝，张弓搭箭，一箭直取船公后心！这一箭劲力十足，时机刁钻！

李寻欢与船公相距甚远，救援不及！

眼看箭矢即将命中——

一道白影，如同惊鸿乍现，自江面另一侧一艘悄然驶来的小舟上掠起！身法轻盈如羽，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

人在半空，剑已出鞘！

剑光如冷月泻地，精准无比地劈中那支致命箭矢！

“咔嚓！”箭矢应声而断！

那白影落地，恰好落在李寻欢的船头，身姿轻盈，点尘不惊。

白衣如雪，青丝拂动，面上罩着一层轻纱，不是冰儿又是谁？

她立于船头，手中长剑斜指江面，剑气森然，逼得追兵不敢过于靠近。她侧首瞥了李寻欢一眼，眼神依旧冰冷，却似乎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意味。

“多谢。”李寻欢开口道。

冰儿却并未回应，只是对那船公低声道：“全速前进，入芦苇荡！”

船公显然认得她，毫不迟疑，奋力摇橹。小船如同游鱼，钻入前方大片茂密的芦苇荡中，曲折穿梭，很快便将身后的追兵和乌篷船甩得不见踪影。

芦苇荡内水道错综复杂，光线昏暗，唯有橹声欸乃。

三人沉默行舟，气氛微妙。

李寻欢看着冰儿的背影，终于忍不住问道：“你为何屡次相助？”

冰儿的声音透过面纱传来，依旧清冷：“敌人的敌人，未必是朋友，但或许…可以暂时不是敌人。”

她顿了顿，补充道：“更何况，你手中的丝帕，指向的正是我不共戴天的仇人所在！”

果然是为了那“林”字丝帕。

“你要找林家的人？”

“找一个负心人。”冰儿的语气陡然变得冰寒刺骨，带着刻骨的恨意，“一个窃取了我家传之宝，又害得我家破人亡的林家之人！”

她的恨意如此真切浓烈，让李寻欢都为之心惊。看来她与姑苏林家的恩怨，远比想象中更深。

“方才的箫声…”

“是我师傅。”冰儿似乎不愿多谈，“他引开了更强的敌人。”

小船穿出芦苇荡，前方岸上，隐约可见一座废弃的码头。

冰儿忽然道：“就此别过。姑苏城再见时，但愿…你我并非刀兵相向。”

说完，她不待李寻欢回应，身形一展，如同白鹭掠水，几个起落便消失在岸边的夜色中，来得突然，去得干脆。

那船公将小船摇至码头旁，看向李寻欢，指了指岸上，示意目的地已到。

李寻欢深深看了这深藏不露的船公一眼，拱手道：“多谢前辈。”

船公摆了摆手，依旧一言不发，摇着小船，缓缓退入江心迷雾，消失不见。

李寻欢独立码头，回望茫茫江水。

今夜之事，愈发扑朔迷离。冰儿与其师似乎也在暗中布局，目标直指姑苏林家。而上官金虹，更像是一座无形的大山，笼罩在所有谜团之上。

前路艰险，盟友难辨。

他握了握袖中的飞刀，迈步向岸上走去。

姑苏城，已遥遥在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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