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十三如同融入夜色的鬼魅,悄无声息地回到力士们居住的简陋通铺。屋内鼾声依旧,无人察觉他短暂的消失。他迅速换回力士服饰,将夜行衣藏好,躺在坚硬的板铺上,心跳却如擂鼓。
容姑姑那看似无意的一瞥,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他心中激起层层涟漪。是警告?是试探?还是……某种默契的暗示?她若真是孙德海的人,发现自己的行踪后,为何不立即揭发?这凝香殿内的水,比想象中更深
拂晓的钟声遥遥传来,殿内开始有了活动的声响。影十三如同其他力士一般,麻木地起身,洗漱,准备开始新一天的劳作。但他低垂的眼眸深处,却比任何时候都更加警惕。他需要尽快确认两件事:容姑姑的立场,以及那个游廊下的孔洞。
机会在早膳时分悄然出现。
力士们的伙食粗劣,集中在院中一角领取。影十三排队时,故意落后半步,与前面的人拉开些许距离。就在这时,容姑姑带着两名侍女从旁经过,似乎是要去后殿伺候“贵人”起身。在与影十三擦肩而过的瞬间,容姑姑的脚步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顿,宽大的袖袍似是无意地拂过影十三垂在身侧的手。
一样冰凉、坚硬的小物件,悄无声息地滑入了影十三的掌心。
影十三心中剧震,面上却不动声色,如同什么都没发生,继续上前领取自己的那份窝头咸菜。他紧紧攥住掌心那枚小小的物事。
回到僻静的角落蹲着用膳,影十三借着身体的遮挡,迅速瞥了一眼掌中之物——那是一枚小巧玲珑的羊脂白玉佩,雕刻着简单的云纹,玉质温润,但样式普通,并非宫中之物,更像是民间所有。玉佩上没有任何字迹,只有一道极其细微的、几乎看不见的刻痕,指向某个特定的方向。
这是什么意思?信物?指示?影十三眉头微蹙,将玉佩紧紧握住。容姑姑此举,风险极大,她究竟意欲何为?是孙德海授意的联络方式,还是她个人的试探?
他快速将窝头塞进口中,脑中飞速运转。这枚玉佩,无疑是一个信号,表明容姑姑至少已经注意到了他,并且愿意冒险传递信息。但信息的内容,却晦涩难懂。那道刻痕指向的方向……是凝香殿的西北角,那里除了假山池塘,便是高高的宫墙。
难道……是指那个孔洞?影十三心中一动。若孔洞真是密道,出口或许就在西北宫墙之外?容姑姑是在提示他密道的存在和方向?
这个猜测让他心跳加速。但他不敢确定。这可能是机会,也可能是陷阱。容姑姑是敌是友,尚未可知。
整个上午,影十三都在煎熬中度过。他按部就班地做着杂役,清扫庭院,搬运杂物,但心思早已飞到了那枚玉佩和西北角的宫墙之下。他需要找一个机会,去确认那个孔洞。
午后,机会来了。刀疤老太监被冯保派人叫去问话,暂时不在殿内。殿中的守卫似乎也因此松懈了片刻。影十三被分派去清理后院假山附近的落叶。他刻意磨蹭,慢慢扫到靠近游廊的位置。
趁着四下无人注意,他迅速蹲下身,假装清理石缝里的杂草,目光却飞快地扫向那个可疑的孔洞。洞口黑黢黢的,散发着潮湿的泥土气息。他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探入洞口边缘摸索。指尖触感冰凉,是打磨过的石壁,而且,他摸到了一条几乎无法察觉的、纵向的浅槽——这绝非天然形成的排水孔,更像是某种机关的契合痕迹!
就在他全神贯注之际,身后突然传来一个阴冷的声音:“你在这里做什么?”
影十三浑身一僵,瞬间将全身肌肉放松,脸上堆起惶恐之色,转过身,只见一名不知何时出现的东厂番子,正用怀疑的目光盯着他。此人气息沉凝,是殿内的暗哨之一。
“回……回爷的话,”影十三结结巴巴,指着地上的落叶,“小的在清理这里的脏东西,这角落容易积叶……”
番子眯着眼,上下打量着他,又看了看那个孔洞,似乎没发现什么异常,冷哼一声:“手脚利索点,别东张西望!”说完,转身消失在假山后面。
影十三松了口气,后背惊出一层冷汗。好险!这凝香殿果然处处是眼线。他不敢再逗留,连忙加快动作,将落叶扫净,匆匆离开。
经过这番试探,他几乎可以确定,那个孔洞非同寻常。容姑姑的玉佩指引,很可能就是与此有关。但如何利用这条可能的密道?何时行动?与容姑姑如何取得下一步联系?这些都是亟待解决的难题。
然而,还没等他想出对策,新的变故发生了。
傍晚时分,凝香殿内突然气氛紧张起来。大批东厂番子涌入,将前后殿都严格控制起来。影十三等力士被勒令待在住处,不得随意走动。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山雨欲来的压抑。
透过窗户的缝隙,影十三看到刀疤老太监脸色铁青地站在院中,冯保竟然亲自来了,正与他低声交谈,两人的脸色都难看至极。不久,几名番子押着一个浑身是血、奄奄一息的小太监从后院拖了出来,看服饰,像是御马监下属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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