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青峰一身宝蓝色锦缎长袍,领口袖口绣着精致的银线云纹,腰间束着玉带,悬着一块温润的羊脂玉佩。
三年豪门浸润,他早已洗去了身上最后一丝猎户的粗粝。
身姿挺拔,面容俊朗依旧。
只是眉宇间那份跳脱飞扬被一种内敛的精明所取代,眼神顾盼之间自有一股威势。
此刻,他嘴角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从容地应对着各方来客的恭维,举杯回礼,动作娴熟。
在他身边,依偎着一位年轻妇人,正是王家千金王清儿。
她穿着一身石榴红的妆花缎袄裙,衬得肌肤胜雪,容貌秀美,眉宇间带着江南水乡的温婉。
她的怀中抱着一个用大红百子被包裹得的婴儿,旁边一个同样打扮的奶娘怀中抱着另一个。
一对双生子,今日满月。
王清儿偶尔抬眼看向陈青峰,目光温柔似水,充满了依赖。
她小心翼翼地调整着襁褓,露出孩子粉嫩的小脸,低声对陈青峰说着什么。
陈青峰则是侧耳倾听,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伸出手指,轻柔地碰了碰其中一个婴儿的脸颊。
那指尖传来的、属于自己血脉的触感,让陈青峰脸上的笑容微微一顿。
喧嚣的人声、浓郁的酒菜香气……仿佛都在这一刻如同潮水般退去。
指尖的温热,瞬间将他拉回到三年前那个同样被红色浸染的清晨。
他,陈青峰,穿着一身崭新的绸衫,不敢看爹和大哥的脸,扑通一声跪在冰冷的地上。
“爹,大哥,路我选的,就不会回头!这是咱家的机会!”
声音里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
“王家泼天富贵,独女,我费尽心机才攀上这赘婿门槛!
连累你们了…”
咚咚咚!
三个响头,额头重重地磕在冻土上。
门外是管家尖利刺耳的催命符:
“吉时到——!请姑爷上轿——!”
他猛地拉开那扇仿佛有千斤重的柴门。
无视了那刺目的红,无视了所有扎人的目光。
嘴角扯起一抹自嘲。
一步,踏入那华丽的金丝鸟笼。
回忆的画面如走马灯般在他脑中飞速闪现。
“……夫君?”
王婉茹轻柔的呼唤将陈青峰从过去的回忆中拽回。
他猛地回神来,指尖还残留着儿子脸颊温软的触感,
眼前是妻子担忧而温柔的目光,耳边是满院喜庆的喧嚣。
他迅速敛去眼底那一闪而逝的阴翳,脸上重新挂起得体的笑容。
自然地接过妻子怀中的孩子,轻轻摇晃着:
“没事,清儿。就是看这俩小子,心里欢喜。”
“是啊,姑爷好福气,少奶奶好福气!
儿女双全,王家后继有人啊!”
同桌的王家一个远房亲戚立刻笑着恭维,其他人纷纷附和。
陈青峰含笑着一一点头回应。
目光扫过满桌珍馐,扫过父亲身上崭新的绸袍,大哥脸上少见的红润,还有这气派敞亮的大院……
这一切,都是他用尊严和自由换来的。
值得吗?
他看着怀中儿子沉睡的小脸,看着大哥偶尔投向莽莽群山方向的一瞥,心中默然。
仙路飘渺,如镜花水月。
至少,爹不用再顶风冒雪进山,大哥不用再为几文钱剥皮剥到深夜——
这个家,还在,而且活得很好。
至于三弟陈林……那个名字在心底划过。
酒过三巡,气氛愈发热烈。
陈大山被几个老伙计围着劝酒,脸色已有些发红。
陈石生也喝了几杯,沉默地听着旁人的谈笑。
陈青峰抱着孩子,陪着妻子,俨然已是此间主人。
仆妇们穿梭添酒,村民们高声谈笑,觥筹交错,满院锦绣,富贵逼人。
似乎所有人都沉浸在这世俗的、实在的、触手可及的富贵与喜悦里。
山里的风雪,洞中的苦修,那缥缈而凶险的仙缘,还有那个在深山寒洞里蛰伏了三年的身影,
仿佛已被这满院的暖意与喧嚣彻底隔绝,成了另一个遥远世界的故事。
如果不是陈大山和陈石生,目光总会在不经意间掠过那莽莽群山,恐怕都快要忘却陈林的存在了。
就在这时——
“呜嗷——!!!”
一声饱含着无尽凶戾的咆哮声,猛地从远处的深山老林里传来!
那声音蕴含着恐怖的穿透力!
正在划拳的汉子猛地僵住,举到半空的手停在原地。
喧闹的谈笑声戛然而止。
满院的人,无论主人宾客,还是仆役孩童,都骇然的望向那声音传来的山峦方向!
陈大山浑浊的醉眼猛地一清,握着酒杯的手突然收紧,属于老兵的杀气瞬间从松弛的体态下迸发出来!
陈石生霍然起身,目光死死的看向深山!
陈青峰脸上的笑容彻底凝固,抱着孩子的手臂无意识地收紧,怀中的婴儿被勒得不舒服,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王婉茹吓得花容失色,下意识地抓紧了丈夫的胳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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