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都的夜色,静谧而深沉。弦月隐在薄云之后,只在天幕上投下一片朦胧的微光。城内万家灯火渐次熄灭,唯有巡夜士兵的脚步声在街巷间规律地回响。
一条幽深的地道内,潮湿的土腥气扑面而来。一个微胖的身影正借着手中摇曳的烛光,艰难地向前爬行。汗珠从他花白的鬓角滑落,在烛光下闪着微光。此人正是曾经的北疆长史魏庸,昔日威风八面的朝廷命官,如今却如丧家之犬般在这阴暗的地道中仓皇逃窜。
地道狭窄而低矮,魏庸不得不匍匐前进。他身上的锦袍早已沾满泥土,精心打理的胡须也凌乱不堪。每爬行一段距离,他都要停下来喘几口粗气,那双曾经在官场上洞察人心的眼睛,此刻写满了惊慌与疲惫。
自从楚宴誓师自立后,魏庸就一直心怀不满。他本是朝廷钦命的北疆长史,在楚宴麾下虽位居要职,却始终觉得这个年轻的将军太过激进。更让他难以接受的是,楚宴重用苏晚这样一个女子参与军政,还采纳了她诸多"离经叛道"的主张。
"楚宴小儿,不过是一介武夫,也配与朝廷抗衡?"魏庸一边爬行,一边在心里暗骂。三个月前,他暗中联系上了大炎王朝派来的密使,许诺在适当时机里应外合,助朝廷收复北疆。作为回报,朝廷答应事成后封他为北疆节度使。
然而局势的发展远出乎他的预料。楚宴和苏晚不仅稳住了昭都的局势,还在前线屡次击退朝廷大军的进攻。更让魏庸心惊的是,苏晚设立的义仓深得民心,如今昭都上下团结一心,他根本找不到发动叛乱的时机。
"该死的楚宴,该死的苏晚!"魏庸咬牙切齿地咒骂着,手中的烛火因他的激动而剧烈晃动。前日他收到密报,飞鸽司似乎已经注意到他的异常举动。他深知楚宴对待叛徒的手段,这才决定连夜出逃。
这条地道是他半年前就以修缮府邸排水为名,暗中命心腹挖掘的。出口设在城西的一片荒废的菜园中,极为隐蔽。只要逃出昭都,他就能前往三十里外的朝廷大营,届时......
就在魏庸思绪纷乱之际,前方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他心中一惊,慌忙吹熄手中的蜡烛,蜷缩在地道的拐角处,连呼吸都屏住了。
黑暗中,脚步声越来越近,伴随着火把跳动的光芒。魏庸的心跳如擂鼓,冷汗浸湿了内衫。当那张熟悉的面孔在火光中显现时,他几乎要瘫软在地。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魏小六。这个他曾经最看不起的远房侄子,如今已是飞鸽司的统领。魏小六举着火把,火光在他年轻的脸上跳跃,那双锐利的眼睛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明亮。
"魏长史,别来无恙啊。"魏小六的声音平静得出奇,却带着刺骨的寒意。
魏庸强自镇定地从阴影中走出,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小六,你怎么会在这里?我...我府上的排水不通,特意来查看一番。"
"排水不通?"魏小六冷笑一声,"魏长史还真是勤于政务啊,深夜亲自来查排水。"他向前一步,火把的光芒完全笼罩了魏庸苍白的脸,"你以为这条密道神不知鬼不觉?自从三个月前你私会朝廷密使开始,飞鸽司的眼睛就从未离开过你。"
魏庸双腿一软,险些跪倒在地。他扶着潮湿的土壁,声音颤抖:"小六,看在我们叔侄一场的份上,你...你就放我一马吧!我保证从此远离北疆,再也不会与楚将军为敌!"
魏小六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叔父,你可知道,你私通朝廷的消息若是传出去,会有多少将士寒心?那些在前线浴血奋战的儿郎,若是知道他们信赖的长史竟在背后捅刀,该作何感想?"
"我...我是一时糊涂啊!"魏庸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老泪纵横,"朝廷许我高官厚禄,我...我鬼迷心窍..."
"高官厚禄?"魏小六的声音陡然提高,"就为了那些虚名,你就要背叛万千北疆百姓?你可知道,若是朝廷大军攻入昭都,那些刚刚安顿下来的流民将面临什么?那些信任你的将士将面临什么?"
魏庸无言以对,只是伏在地上瑟瑟发抖。
魏小六长叹一声,对着身后做了个手势。几名飞鸽司的精锐立即上前,将魏庸牢牢绑住。
"等等!"魏庸突然抬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小六,我自知罪孽深重,不敢求你饶恕。但请看在魏家先祖的份上,给我留最后一点体面。我愿自请杖刑一百,然后被逐出关外,永世不得返回北疆。"
魏小六凝视着这个曾经不可一世的叔父,良久,才缓缓点头:"好,我答应你。"
当魏庸被押出地道时,东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校场上不知何时已经聚集了许多闻讯赶来的士兵和百姓。众人得知魏庸叛变的消息,无不义愤填膺。
"处死这个叛徒!"
"魏庸罪该万死!"
愤怒的呼喊声此起彼伏。
魏小六登上校场的高台,朗声道:"诸位!魏庸勾结朝廷,背叛北疆,其罪当诛!但他已自请杖刑,愿以此赎罪。依北疆律法,准其请!"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