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江风呜咽。芦苇荡深处的小船上,气氛凝重得如同结了冰。陈勐刚刚为甘宁换完药,草药的清凉暂时压下了伤口的灼痛,但甘宁的状况依旧不容乐观。低烧转为持续的高热,意识长时间陷入深度昏迷,偶尔的呓语也模糊不清,身体因为脱水和感染而急剧消瘦下去,生命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陈勐和另一名手下轮番用浸湿的布条擦拭他滚烫的额头和干裂的嘴唇,眼中充满了血丝和绝望。
“陈头儿……统领他……怕是……”手下声音哽咽,后面的话再也说不下去。
陈勐紧咬着牙关,牙龈几乎要渗出血来。他看着甘宁那张因高热而通红、却毫无生气的脸,心中如同被万蚁啃噬。难道历尽千辛万苦,躲过了明枪暗箭,最终却要倒在这缺医少药的荒江野渡?他不甘心!林凡军师的嘱托,甘宁统领的悍勇,难道就要这样无声无息地湮灭?
他猛地站起身,望向漆黑一片的江岸,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决绝:“不能再等了!我必须再去求那老丈,看看有没有办法弄到更对症的药,或者……或者找个郎中绑来!”这无疑是送死的行为,但他已别无选择。
然而,就在他准备再次冒险上岸时,一直昏迷的甘宁,喉咙里突然发出一阵极其微弱、如同破风箱般的嗬嗬声,手指无意识地抽搐了一下。陈勐立刻俯下身去,将耳朵凑到甘宁唇边。
“……船……有船……”甘宁的声音细若游丝,断断续续,“……不是……江东的……旗……”
陈勐心中剧震!统领在昏迷中,竟然还凭着某种本能或残存的听觉,察觉到了江上的异常?他立刻示意手下噤声,两人屏住呼吸,凝神细听。
果然!在呜咽的江风和芦苇的沙沙声中,隐隐夹杂着一种不同于往日江东巡逻船的、更加沉重且节奏奇特的划水声和船体破浪声!声音来自下游方向,正在缓缓靠近!
陈勐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是福是祸?是江东发现了他们的踪迹,派来了搜捕的船只?还是……老渔夫口中那“别的船”、“水鬼”?
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透过芦苇的缝隙,可以隐约看到几盏昏黄的灯笼光芒在江面上晃动,映照出几艘体型不大、但造型颇为奇特的黑影。这些船吃水不深,行动却异常安静沉稳,船体似乎经过特殊处理,减少了与水面的摩擦声响。它们没有打出任何旗号,船上的人也沉默无声,如同鬼魅般在夜色中滑行。
陈勐握紧了短刃,全身肌肉紧绷,示意手下做好最坏的准备,随时准备拼死一战,或凿沉小船。
然而,那几艘神秘的船只并未驶向主航道,也没有靠近岸边搜索的意思,反而在距离芦苇荡约百丈外的江心处,缓缓停了下来。它们首尾相接,形成一个松散的环形,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就在这时,其中一艘船上,有人举起了一盏灯笼,用一种独特的节奏,明灭了三次——短,长,短。
看到这个信号,陈勐浑身猛地一震!这个灯语信号……他依稀记得,似乎在很久以前,在锦帆贼纵横长江、与各方势力打交道的时候,隐约见过类似的暗号,这并非江东官军的制式信号,更像是某个隐秘水陆商行或是……某个大家族的私密联络方式!
难道……这就是老渔夫暗示的“别的船”?他们是在等人?还是在执行什么秘密任务?
陈勐心中天人交战。是继续隐藏,祈祷他们尽快离开?还是……冒险发出信号,试探一下?万一对方是友非敌呢?这可能是拯救甘宁唯一的希望!
他看了一眼气息奄奄的甘宁,又看了看手中那枚甘宁之前交给他的、代表着林凡信物的特殊铜钱(边缘有暗记)。赌了!他深吸一口气,从怀中取出火折子,用身体尽量挡住光线,也以同样的节奏,短、长、短,对着那船队的方向,极其微弱地晃了三下。
信号发出,陈勐的心几乎停止了跳动,死死盯着对方的反应。
片刻的沉寂,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终于,对方船队中,那盏发出信号的灯笼再次举起,这次是连续两次短促的明灭——回应信号!表示“收到,确认”!
紧接着,两艘较小的快艇脱离了船队,如同离弦之箭,无声而迅捷地向着陈勐他们藏身的芦苇荡驶来!
快艇靠近,船上站着几名身着黑色水袍、身形矫健的汉子,他们动作麻利,眼神锐利,警惕地扫视着四周。为首一人压低声音,对着芦苇荡方向问道:“水里游的还是岸上跑的?(江湖暗语,问是水匪还是陆路来的)”
陈勐知道这是盘问根脚,他不能暴露真实身份,但必须取得对方信任。他按捺住激动,也用江湖切口回应:“风里来雨里去,借条水路讨生活。(表示是江湖落难之人)”
对方头领打量了一下藏匿巧妙的小船和陈勐等人狼狈却带着煞气的模样,又看了看船上躺着的、明显伤势极重的甘宁,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他不再多问,一挥手:“带上伤者,跟我们走!此地不宜久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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