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刚过,西陵城笼罩在一片压抑的寂静中,连往日喧嚣的市集也显得格外冷清。城门守军比平日多了数倍,甲胄鲜明,刀枪林立,肃杀之气弥漫。苏飞按刀立于城门内侧,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城外官道。所有入城百姓皆被严格盘查,气氛紧张得如同拉满的弓弦。
甘宁端坐于太守府大堂主位,身着一套黄祖惯穿的玄色铁甲,外罩猩红斗篷,脸上刻意涂抹了些许蜡黄,掩盖住原本过于健康的肤色,眉宇间凝聚着挥之不去的阴鸷与暴躁。他反复在心中推演着蔡磐可能提出的诘问,以及黄祖应有的反应。这是一场不能NG的演出,每一个眼神,每一句措辞,甚至每一次呼吸的节奏,都必须精准无误。
“报——!”一名亲卫快步奔入,“蔡司马车驾已至城外一里!”
甘宁眼中寒光一闪,深吸一口气,将那份属于甘兴霸的锋芒彻底收敛,取而代之的是黄祖式的倨傲与蛮横。他微微抬手,沙哑道:“知道了。按计划行事。”
巳时正,城门缓缓洞开。一队约五十人的精锐骑兵护卫着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缓缓驶入西陵城。为首一员将领,约莫三十五六年纪,面容与蔡瑁有五六分相似,眼神精明中带着几分世家子的优越感,正是蔡瑁族弟,司马蔡磐。他端坐马上,目光扫过街道两旁肃立的守军,以及高耸的城门楼,嘴角微微下撇,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与轻蔑。
苏飞迎上前去,抱拳行礼,不卑不亢:“末将苏飞,奉太守之命,恭迎蔡司马大驾。太守已在府中等候,请司马随末将前往。”
蔡磐微微颔首,算是回礼,声音带着几分拿腔拿调:“有劳苏将军了。多日不见,黄兄可还安好?听闻前几日城中不太平,竟有宵小作乱,不知黄兄受惊否?”他话语看似关切,实则暗藏机锋,目光似有似无地扫过城门上方那尚未完全清洗干净的血迹。
苏飞面色不变,沉声道:“有劳司马挂心。些许跳梁小丑,已被太守以雷霆手段肃清,首恶伏诛,悬首示众。如今西陵上下齐心,正欲整军备武,以御外侮。”他侧身引路,“司马,请。”
蔡磐眼中闪过一丝异色,不再多言,在苏飞及其所率兵士的“护送”下,一路无话,直达太守府。
府门前,甘宁并未出迎,这符合黄祖一贯的做派。蔡磐对此似乎也并不意外,只是在下马时,整理衣冠的动作略微透露出其内心的郑重。
步入大堂,只见“黄祖”大马金刀地坐在主位之上,手中把玩着一柄镶玉的短匕,见蔡磐进来,只是抬了抬眼皮,鼻子里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哼:“来了?”
蔡磐快走几步,脸上堆起恰到好处的笑容,拱手道:“磐,奉家兄之命,特来探望黄兄。见黄兄风采依旧,威仪更胜往昔,小弟也就放心了。”他言语热络,目光却如同探针,迅速在“黄祖”身上扫过,捕捉着任何一丝不协调的细节。
甘宁将短匕“哐当”一声丢在案上,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少他妈废话!蔡德珪(蔡瑁字)派你来,到底何事?老子这里军务繁忙,没空跟你扯闲篇!”他刻意模仿黄祖粗鲁直接的口吻,试图掌握对话的主动权。
蔡磐笑容不变,自行在下首找了个位置坐下,慢条斯理道:“黄兄何必动怒?家兄也是关心江夏安危。日前听闻张硕、黄诚二人竟敢悖逆作乱,家兄闻之亦是震怒。只是……”他话锋一转,目光变得锐利起来,“此二人终究是荆州老臣,黄兄即便清理门户,是否也……稍显急切了些?如今城内流言四起,军心浮动,家兄担心,恐为外敌所乘啊。”
他开始发难了,直指甘宁清洗行动过于酷烈,可能影响稳定。
甘宁心中冷笑,面上却陡然浮现暴怒之色,猛地一拍案几,震得杯盏乱跳:“放屁!什么狗屁老臣!张硕、黄诚这两个吃里扒外的东西,私藏甲胄,转移府库财物,证据确凿!若非老子下手快,只怕这西陵城早就改姓周了!蔡德珪远在襄阳,知道个鸟?!老子在前方拼死拼活,他在后面听信几句流言就敢来指手画脚?!”
他唾沫横飞,怒气勃发,将黄祖那种受不得半点质疑、蛮横护短的姿态演得淋漓尽致。同时,他死死抓住张、黄二人“私通外敌”的罪名,将内部清洗定义为抵御外侮的必要手段。
蔡磐被这突如其来的爆发噎了一下,眉头微蹙。黄祖的暴躁在他预料之中,但对方如此理直气壮、将所有责任推给“通敌”,并将矛头隐隐指向襄阳的“不作为”,却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他定了定神,换上一副推心置腹的表情:“黄兄息怒,家兄绝无指手画脚之意。只是……如今江东周瑜虎视眈眈,大军陈列对岸,值此危难之际,内部更需稳定。张、黄二人纵然有罪,是否也应押送襄阳,由州牧府审理,以示公正,亦可安荆州诸臣之心?”
这是要夺走甘宁的司法权,试探他对襄阳的服从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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