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十六年二月乙卯,黎明前的黑暗最是浓重。叶县城头,值夜的哨卒裹紧了身上略显单薄的皮袄,努力睁大惺忪的睡眼,望向北方那片被墨色笼罩的原野。寒风如同细密的钢针,无孔不入地钻过甲叶缝隙,带来刺骨的冰凉。
突然,远处地平线上,传来一阵沉闷如雷的声响,初时细微,继而越来越响,越来越近,仿佛有巨兽在地底咆哮,又似无数战鼓在同时擂动。城头的老兵一个激灵,猛地扑到垛口边,侧耳倾听,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敌袭——!是骑兵!大队骑兵!”凄厉的嘶吼声划破了叶县的宁静。
几乎在同一时刻,城楼上的警钟被疯狂敲响,“铛——铛——铛——”,急促而惊惶的钟声瞬间传遍全城。沉睡中的叶县如同被投入滚水的冰块,骤然炸开。军官的怒吼声,士卒奔跑时甲胄碰撞的铿锵声,民夫惊慌的哭喊声,混杂在一起,奏响了战争的第一章。
守将赵昂身披铁甲,手提长刀,几个箭步冲上城楼,一把推开挡在身前的亲兵,向北方望去。只见微熹的晨光下,一条黑色的潮线正以惊人的速度向叶县涌来,马蹄践踏大地的轰鸣声震耳欲聋,卷起的尘土如同一条贴地飞行的黄龙,遮天蔽日。那黑色的潮线,是无数身披玄甲、手持长矛马刀的骑兵,他们沉默地冲锋,只有马蹄声和兵刃破风之声,凝聚成一股令人窒息的杀戮气息。
“乐字旗……是乐进!”赵昂瞳孔骤缩,死死攥紧了刀柄,指节因用力而发白。虽然早有预料,但当曹操麾下这支以骁勇迅捷着称的精锐真正出现在眼前时,那股沙场宿将特有的压迫感,依旧让他心头一沉。
“全军戒备!弩手上弦!滚木擂石就位!快!”赵昂嘶声怒吼,压下心中的悸动。他知道,考验的时刻到了。军师将叶县这颗钉子交给他,就是要他用血肉之躯,在这里牢牢楔住曹操先锋的锋芒!
乐进率领的五千轻骑,如同黑色的风暴,瞬息间便冲至叶县城外五百步。他们没有立刻发动攻城,而是训练有素地向两侧分开,如同巨鸟展翼,沿着城墙外围疾驰,马蹄扬起漫天尘土,试图扰乱守军视线,寻找防御薄弱之处。骑兵们发出野性的呼哨,挥舞着手中的兵刃,进行着心理上的威慑。
赵昂紧咬牙关,强迫自己冷静。他按照林凡事先的吩咐,并未下令远程弩箭齐射,而是紧紧盯着城外那片被改造过的区域。
果然,冲锋在前的曹军骑兵,在逼近城墙三百步时,前排数十骑突然人仰马翻,惨嘶声响成一片!战马踩中了深埋在浅土下的铁蒺藜,锋利的尖刺瞬间刺穿了马蹄,更有骑兵被巨大的惯性甩飞出去,落入后方挖掘的陷马坑中,被坑底削尖的木桩刺穿!
冲锋的势头为之一滞。后续的骑兵不得不勒紧缰绳,试图绕过这些死亡陷阱。然而,三道交错纵深、宽逾两丈的反骑兵壕沟,如同狰狞的伤疤横亘在面前,再次无情地阻挡了他们的去路。曹军骑兵不得不下马,试图填平壕沟,或是寻找狭窄处强行突破。
就在他们阵型混乱、速度大减之际,赵昂眼中寒光一闪,猛地挥下手臂:“神机弩!前方二百五十步,覆盖射击!放!”
城头早已蓄势待发的三十余架神机弩,同时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崩响!粗如儿臂的弩箭,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如同死亡的暴雨,倾泻在混乱的曹军骑兵头上!
“噗嗤!”“啊!”
弩箭轻易地穿透了皮甲,甚至将两名骑兵如同糖葫芦般串在一起!战马的悲鸣与士卒的惨叫瞬间取代了之前的呼哨。仅仅一轮齐射,曹军前锋便倒下了一片,人马的尸体堵塞了通往壕沟的道路,鲜血迅速染红了黄土。
乐进位于中军,目睹此景,脸色铁青。他没想到叶县的准备如此充分,这些阴损的防御工事和那超远射程的弩箭,完全打乱了他速战速决的计划。“盾牌手前突!掩护填壕!弓骑散开,压制城头!”他迅速调整部署,声音冷硬如铁。
曹军展现出其精锐的素质,短暂的混乱后,盾牌手顶着城头零星射下的箭矢,冒着被弩箭洞穿的风险,开始向前推进,试图为后续部队清理道路。而分散开的弓骑兵,则开始向城头抛射箭矢,虽然对躲在垛口后的守军威胁有限,但也起到了一定的骚扰作用。
战斗从清晨持续到正午。曹军付出了数百人的代价,才勉强填平了最外围的一道壕沟,清除了部分铁蒺藜。然而,叶县城墙依旧遥不可及,守军的弩箭和偶尔投下的滚石,如同毒蛇的信子,不断收割着生命。
乐进勒马立于一处小丘上,望着那座依旧巍然耸立、如同刺猬般难以下口的叶县小城,眉头紧锁。强攻损失太大,而且效率低下。
“将军,何不驱赶附近百姓为前驱,消耗守军箭矢与体力?”一名副将献策道,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乐进沉默片刻,摇了摇头:“丞相有令,南征意在收取民心,不可过度屠戮。再者,林凡在荆北颇得人心,若行此策,恐激起更大反抗,于后续战事不利。”他顿了顿,下令道:“停止攻击。伐木打造云梯、冲车,围困此城!我倒要看看,这弹丸之地,能有多少存粮,能支撑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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