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波旧部,郭大?”
这六个字如同带着某种古老的魔力,瞬间击穿了鹰嘴涧内原本压抑沉重的空气。石韬倒吸一口凉气,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他下意识地后退半步,仿佛眼前这个自称郭大的汉子是来自幽冥的鬼魅。就连周围那些历经血战、神经早已磨砺得颇为坚韧的亲卫们,此刻也纷纷面露惊容,手下意识地按住了腰间的刀柄,空气中弥漫开一股混杂着警惕、好奇与隐隐恐惧的氛围。
不怪他们如此反应。“白波军”这个名字,对于经历过灵帝末年那段动荡岁月的人来说,实在是一个太过久远却又记忆深刻的梦魇。那是黄巾主力被镇压后,肆虐于司隶、并州一带最为强悍、也最为难缠的几股流寇之一,其首领郭太(亦作郭大)等辈,曾一度威胁洛阳,令朝廷头疼不已。虽然后来在白波谷被朝廷联军击溃,主力星散,但其残部依旧活跃于河东、弘农的山岭之间,时隐时现,官军屡剿不平。在寻常人眼中,他们与山匪无异,是混乱与破坏的象征。
林凡的心中亦是波澜骤起,但他强行压制住了脸上的异色,目光锐利如刀,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个自称继承了“白波”之名的汉子。郭大的身形不算特别魁梧,却站得如同扎根于岩石中的老松,透着一股历经无数次生死搏杀才能淬炼出的沉稳与彪悍。他的眼神直接、坦荡,甚至带着一丝属于荒野的桀骜,但其中并无奸邪闪烁之意,反而有一种言出必行的决绝。
“郭……壮士。”林凡缓缓开口,打破了这短暂的死寂,他刻意避开了“头领”、“渠帅”等可能刺激对方的称谓,“你说,奉诸葛孔明先生之令前来?恕林某直言,诸葛先生居于荆襄,如何能与远在司隶弘农的白波……壮士们,有所关联?又如何能凭一枚虎符,调动诸位?” 这是他必须弄清楚的第一个,也是最关键的问题。诸葛亮的触手,难道真的已经悄无声息地伸到了司隶,甚至掌控了这样一支隐秘的力量?
郭大面对林凡的质疑,脸上并无不悦,反而露出一丝“理应如此”的表情。他抱了抱拳,声音依旧沉浑:“林军师有所不知。我等虽是草莽之辈,被官家称为‘贼寇’,却也知忠义,晓大义。昔日黄巾之事,根源在于朝廷**,民不聊生,非我等天生愿为贼。” 他话语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沧桑与愤懑,“郭太首领死后,部分弟兄心灰意冷,散于山林。我等这一支,辗转至弘农、河东交界处的深山老林,据险而守,亦耕亦战,只求活命,早已不复当年声势,更无意再与天下英雄争锋。”
他话锋一转,眼神中透出对那个名字的尊重:“约莫半年前,一位自称‘卧龙’的先生,仅带一二书童,竟寻到了我等隐居的山寨。他不以我等出身鄙薄,与我等纵论天下大势,言说曹孟德名为汉相,实为汉贼,挟天子以令诸侯,其志在吞并天下。又言荆襄刘表暗弱,其地迟早为曹操所图,届时战火蔓延,我等亦难苟安。他断言,能阻曹操南下、保一方安宁者,非荆州刘景升,亦非江东孙权,而是……南阳林军师您。”
林凡眼皮微跳,心中暗惊,诸葛亮在半年前就开始布局了?而且目标直指自己?
郭大继续道:“诸葛先生言,林军师有经天纬地之才,乃乱世中难得的明主,更兼心怀百姓。他料定曹操与军师必有一战,届时或需一支奇兵,于关键时刻,直插曹军要害。故而,他留下信物(指那枚玄色虎符,乃仿制司隶某郡旧制,作为凭证),舆图,并约定联络方式。言明若见军师派人持此虎符与特定信号前来,便是我等出山,助军师破敌之时!” 他顿了顿,语气斩钉截铁,“我等兄弟,感念诸葛先生知遇之恩,更敬仰林军师之能之名!今日得见虎符,便是军令!郭大及麾下两千弟兄,愿听凭军师驱策,刀山火海,绝不皱眉!”
这一番话,信息量巨大。不仅解释了诸葛亮如何与白波旧部搭上线,更隐隐点出了诸葛亮对林凡的“投资”与期待。林凡心中念头飞转,既有被诸葛亮如此“看重”的复杂感受,更有对眼前这支突然出现的、堪称“亡命之徒”的力量的审慎评估。
林凡示意亲卫搬来石块作为临时坐席,请郭大详细叙说其部众的情况。他自己则与石韬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惊与一丝绝处逢生的希望。
“郭壮士,贵部如今确切位置在何处?装备、士气、战力如何?最擅长何种作战?”林凡问道,问题直指核心。
郭大显然早有准备,回答得条理清晰:“回军师,我部两千一百余弟兄,此刻皆已按徐统领指引,分散隐匿于鹰嘴涧西南方向约三十里外的‘野狐岭’深处。那里山高林密,洞穴众多,极难被发现。” 他语气中带着自豪,“弟兄们多是苦出身,耐得饥寒,翻山越岭如履平地,尤擅山地奔袭、潜伏、夜战。装备嘛……刀枪弓弩俱全,多是历年……嗯,积攒而来,虽不及官军制式精良,却也堪用。其中约有三百老弟兄,是当年随郭太首领起兵的精锐,战力剽悍,可为一军之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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