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殿偏殿内,火光将凌云鹤的身影拉得颀长,投在斑驳的墙壁上,随火焰跳跃而晃动,一如他此刻心潮暗涌。殿外,禁军士卒巡逻的脚步声、低声的号令声、以及远处隐约传来的伤者呻吟,构成一曲胜利却沉重的背景音。
那死士头目被拖下去时灰败绝望的眼神,犹在眼前。襄王……朱瞻墡……这个名字如同投入深潭的巨石,在凌云鹤心中激起惊涛骇浪。藩王勾结宫内,密谋作乱,此乃动摇国本之大祸!而那个藏匿于宫禁深处、代号“影先生”的内应,其威胁程度,甚至更在那些明刀明枪的死士之上。
凌云鹤深吸一口清冷而带着血腥味的空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当务之急,是从那堆缴获的物证中,找出指向“影先生”的确凿线索,绝不能让其趁乱遁走或切断所有联系。
“裴远。”他沉声唤道。
“大人!”裴远安排完封锁三十里铺的命令,即刻返回,身上杀气未散,目光却依旧锐利清明。
“贼巢中搜出的那些文书信件在何处?”
“已全部封存,就在隔壁厢房,由我们的人严密看守。”
“带我去看。”
两人快步走入相邻的房间。一张破旧的木桌上,铺放着十数封大小不一、材质各异的信件,还有一些零散的纸片。火把光芒下,可见纸张有的崭新,有的泛黄,字迹也各不相同。
凌云鹤戴上薄丝手套,小心翼翼地拿起最上面一封信。信封空空,信笺展开,上面写的却是一些看似寻常的家常问候、物品报价或是抄录的佛经片段,初看之下,毫无破绽。
“这些便是那头目所说的,来自‘影先生’的指令?”裴远皱眉,他粗通文墨,但看这些信件,完全看不出任何异常。
“若是明语书写,岂非自寻死路?”凌云鹤目光如炬,指尖轻轻拂过纸面,“必然用了密写之法或特定暗码。”他拿起信件,凑近火把,微微烘烤,又对着光仔细察看纸面纹理、墨迹深浅。
一连检验了五六封,皆无异状。并非用柠檬汁、米汤等常见之物密写。
凌云鹤并不气馁,又将那些看似商业报价的单子拿起细看。“你看这些数字,”他指着一份采购清单,“绫罗三匹,银二十两;湖笔五支,银一两五钱;松烟墨十锭,银四两……”
裴远仔细看去,并未觉不妥:“市价大致如此,并无离谱之处。”
“价无问题,但种类和数量呢?”凌云鹤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的光彩,“一个深宫宦官,频繁采买宫外之物,种类如此繁杂,数量却又不多,本就可疑。更可疑的是这些数字……”他取过另一份看似家书的信,“‘岳母大人身子欠安,需人参二两、茯苓五钱、当归三钱调理’;再看这份佛经,‘如是我闻,一时佛在舍卫国只树给孤独园,与大比丘众千二百五十人俱……’”
裴远凝神细听,渐渐品出些味道来:“大人,这些数字……似乎出现得有些刻意?还有这佛经,开头几句似乎被多次抄写?”
“没错!”凌云鹤颔首,“暗码之道,无非替代、移位、藏头露尾之法。这些信件,看似内容杂乱,但其共同点是都嵌入了大量数字,或者固定格式的文句。这便是密钥所在!”
他立刻吩咐:“取纸笔来!再将所有信件,按我们推测的收到时间顺序排列!”
很快,文房四宝取来。凌云鹤铺开白纸,将那些包含数字的信件内容一一摘抄下来。
“绫罗三匹,银二十两;湖笔五支,银一两五钱;松烟墨十锭,银四两……” “人参二两、茯苓五钱、当归三钱……” “《金刚经》‘如是我闻,一时佛在舍卫国……与大比丘众千二百五十人俱’……” “《心经》‘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凌云鹤笔下不停,很快写满一页纸。他凝视着这些看似无关的数字和文字,脑海中飞速运转,回忆着古今各种密码编排方式。
“数字……或许是页码、行数、字序?”裴远猜测道。
“有可能,但需对应某一本书籍作为密码本。”凌云鹤沉吟,“宫中宦官,最常接触何种书籍?《百家姓》?《千字文》?还是佛道经典?”
他尝试将数字对应《千字文》字序,“天地玄黄,宇宙洪荒……”“二十”对应的是“荒”字?“五”是“宇”字?组合起来毫无意义。又试《百家姓》,“赵钱孙李……”“二十”是“黄”字?亦不通。
“或许不是书,而是这些信件本身?”凌云鹤目光再次扫过那些摘抄出的文字,尤其是那几句重复出现的佛经。“如是我闻……一时佛在……与大比丘众千二百五十人俱……”他默念着,忽然,眼中精光一闪!
“裴远,你看这几句佛经,每次出现,字迹粗细、墨色深浅似乎略有差异?”
裴远凑近仔细察看,果然发现,那“一时”的“一”字,在一封信中写得略粗;“千二百五十”的“五”字,在另一封中墨迹稍淡;“比丘”的“丘”字,有一封似乎添了一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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