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暖阁的炭盆噼啪炸了个火星。
皇帝松开苏锦言的手,指节抵着眉心,青玉扳指在烛火下泛着冷光:“朕总说头疼得像要裂开,太医说是龙体辛劳......”他突然抓起案上茶盏,瓷片在掌心割出血珠,“原来不是病,是蛊?”
苏锦言垂眸看着他掌心里的血,前世她被斩前,嫡姐苏明珠也是这样,用带毒的金簪划破她的手腕,说“庶女的血,最适合养蛊”。
她喉间发紧,将木匣轻轻推过去:“郑太医临终前托人送来的遗书里写了。
当年皇后之父谢国公联合太医院首座,以’延寿膏‘为名制’龙髓膏‘,实则是往皇族体内种九幽寒蛊的母体。“
皇帝的指尖在木匣上顿住。
烛火忽明忽暗,映得他鬓角的白发像雪:“你母亲......”
“母亲发现了异状。”苏锦言声音发涩,“她试图用冰蚕粉压制蛊虫,却被说成’故意延缓圣体康复‘。
后来她坠崖,药庐被烧,《青囊残卷》流落民间——“她突然住口,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这些,遗书里都有。“
皇帝猛地掀开木匣。
泛黄的纸页簌簌落在案上,最上面一页墨迹未干,是郑太医颤抖的字迹:“老臣罪该万死,当年亲见谢公将蛊母混入龙髓膏,却为保全家小,闭了三十年嘴......”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檐角的水滴砸在青石板上,叮咚作响。
皇帝抓起那页纸的手在抖,突然将茶盏重重一磕:“传吴尚药!”
“陛下,吴尚药已在殿外候着。”小太监的声音从门外飘进来。
苏锦言转身时,正看见吴尚药捧着个檀木匣子踉跄进来。
他发冠歪斜,官服前襟全是褶皱,眼里布满血丝:“臣...臣有罪。”他“扑通”跪在苏锦言脚边,匣子“咔嗒”打开,露出一叠泛黄的账册,“这是近十年’续命汤‘的加料清单。
臣每日多称一钱药,就偷偷记一笔......“他抹了把脸,老泪混着鼻涕往下淌,”原以为只是助眠的冰蚕粉,谁成想是喂蛊的粮!“
苏锦言翻开账册,第一页就落了块泪渍。
日期、剂量、来源,每一笔都记得清清楚楚:“冰蚕粉三百二十七钱,均来自皇后私库”的批注,被红笔圈了又圈。
她的指尖划过“三年前太子加冠礼”那行,心跳陡然加快——前世太子加冠次日,萧无衍的北境军就被断了粮草,二十万将士冻死在雪地里。
“蛊虫每三年蜕一次皮。”她抬头看向皇帝,“每次蜕皮需要冰蚕粉滋养,对应朝中重大决策节点。
太子加冠、三皇子出阁、北境换帅......“
皇帝的龙袍下摆重重扫过案角,茶盏“当啷”坠地。
他盯着账册上的日期,突然笑了:“难怪朕总觉得,某些决策下得糊里糊涂......原来不是朕老了,是脑子被虫啃了。”
夜更深了。
苏锦言抱着账册和遗书离开东暖阁时,宫灯在风里摇晃,照得宫墙上的青苔像块黑疤。
她绕过御花园的九曲桥,突然听见角落传来铁链拖地的声响——是诏狱方向。
“苏姑娘。”
沙哑的声音从阴影里钻出来。
苏锦言反手摸向袖中银针,却见两个狱卒架着个形容枯槁的男人过来。
那人头发黏成一绺一绺的,脸上全是青肿,唯剩一双眼睛亮得瘆人:“薛某...求见苏姑娘。”
薛院判。
苏锦言盯着他腕上的铁镣,突然想起母亲药庐里的旧照——二十年前的太医院新晋院判,穿着月白医袍,在药架前笑得清俊。
她垂下手,对狱卒点头:“开牢门。”
诏狱的霉味呛得人睁不开眼。
薛院判被扔在草席上,铁镣撞出刺耳的响。
苏锦言将账册、遗书残页、还有从皇帝体内取出的半寸蛊虫标本一一摆在案上。
烛火映着蛊虫身上的冰蓝色纹路,像条小蛇在纸上爬。
“你曾是我母亲的同窗。”她的声音像浸在冰里,“当年她教你认三百六十五味药材,教你用银针刺中府穴治咳嗽。
现在你替裴砚之做事,值得吗?“
薛院判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血沫溅在草席上。
他抬头时,眼里有泪在打转:“我女儿...在裴府做医女。”他的指甲抠进草席,“三年前裴砚之说,若我不配合,就把她扔进乱葬岗喂野狗。
他说这是‘止乱于未萌’——减少人口,才能避免大战......“他突然剧烈颤抖,”可那些孩子是无辜的!
夭折的小皇子、被毒傻的公主......“
苏锦言的指尖抵在案上,指节发白。
前世她被嫡姐推下悬崖时,耳边还响着苏明珠的笑:“庶女就该像杂草,死了才干净。”原来这世上的恶,从来都披着“为大局”的皮。
她将蛊虫标本推到薛院判面前:“帮我指认裴砚之的同党,我保你女儿平安。”
薛院判盯着那只蛊虫,突然疯了似的点头:“我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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