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烬在火盆里噼啪爆开最后一星,苏锦言的指尖还停在鬓边,刚才那阵记忆翻涌的钝痛像被石磨碾过脑仁。
鼎娘的声音带着哭腔撞进耳里时,她才惊觉老婢不知何时已返身回屋取了铜镜,此刻正举着铜面,手抖得几乎要把镜面晃成碎月。
“小姐,您看......”鼎娘的指甲掐进铜镜边缘,在青铜上压出月牙形的白痕。
苏锦言接过镜子的手在发抖。
镜面映出的不仅是她泛着青灰的脸,还有耳后那道暗红血纹——昨日还只蜿蜒到耳郭下方,此刻竟爬过耳垂,在颈侧织出半朵残梅形状的纹路。
更让她呼吸一滞的是,鬓角那缕白发,像根银针突然扎进眼里。
前世她死时不过二十岁,重生后虽添了些岁月痕迹,发间始终乌亮如缎,这缕雪色来得如此突兀,倒像是被谁硬生生拔去了一段光阴。
“小姐?”鼎娘的手覆上她手背,掌心的温度烫得惊人,“您昨夜是不是又没合眼?
这血纹......这血纹和夫人当年......“
“住口!”苏锦言猛地攥紧铜镜,镜面在掌心硌出红印。
她知道鼎娘想说什么——当年生母苏夫人染怪病时,耳后也曾浮现这样的血纹,最后血纹爬满脖颈那日,便是她咽气的时辰。
可如今这血纹是因她修炼母亲留下的“血印符”所致,与母病无关......吗?
厢房里突然传来瓷器碎裂的脆响。
小竹缩在墙角的阴影里,膝盖抵着下巴,先前止住的鼻血又渗了出来,在素色裙角洇开暗红的花。
她怀里抱着那本染血的义诊簿册,墨笔断成两截掉在脚边,断口处渗出的金芒像活物般游移,正与苏锦言腕间那截玉镯残片共鸣震颤。
“小竹!”苏锦言快步走过去,蹲下身要扶她,却被小竹一把攥住手腕。
小竹的手指冷得像冰锥,瞳孔里映着两簇散乱的光:“师父写的字......不是您的念头......是另一个‘您’......她在警告......子时三刻......第六人死了......”
“第六人?”苏锦言心头一凛,玉镯残片突然烫得灼人,“什么第六人?”
“可谁是第六人?”小竹的声音突然拔高,像被抽走了魂魄的傀儡,“她的手按在我识海......写的是‘天藏将启’......和您刚才说的‘天藏’......”
话音未落,墨笔断口的金芒“嗤”地窜起三寸高,在半空凝成个扭曲的“蛊”字,转瞬又消散成星屑。
小竹白眼一翻昏了过去,额头重重磕在青砖上,惊得鼎娘忙去取金疮药。
苏锦言扶着小竹躺下,目光落在那截断笔上。
金芒残留的气息里,她闻到了熟悉的药香——是母亲常用的龙脑混着朱砂的味道。
难道这“识尘”之术,竟与苏家世代相传的医道有关?
难道母亲当年,也经历过这样的记忆剥离?
更深夜半,济世庐后堂的祠堂里传来“咔嗒”一声。
鼎娘正给小竹换药,听见动静猛地抬头。
烛火在风里打了个旋儿,照见祠堂门帘被夜风吹得翻卷,供桌上苏夫人的牌位微微晃动,青铜香炉“咚”地倒向一侧,里面的香灰簌簌落在供盘里。
“小姐!”鼎娘扯着嗓子喊,声音撞在青瓦上又弹回来,“祠堂出事了!”
苏锦言冲进祠堂时,香灰已在供盘里聚成一行古篆。
她凑近辨认,只觉后颈发凉——那分明是母亲教她认过的上古医文:“龙髓非药,乃蛊母之巢。”
掌心血印突然灼痛如沸油浇身。
苏锦言捂住右手,眼前浮现出从未见过的画面:一座潮湿的地下药窖,七口青铜鼎按北斗七星排列,中央那口最大的鼎里盛着乳白色膏体,表面浮着无数细如发丝的冰蚕,正随着膏体的波动缓缓蠕动。
“这是......”她踉跄着扶住供桌,供盘里的古篆突然消散,化作一缕青烟钻进她袖中。
回到卧房,她翻出压在箱底的《青囊残卷》。
残卷的补全章节里,“九幽寒蛊”条目下不知何时多出一行小字,墨迹还带着湿气:“寄主三代,育魂于膏;若不破鼎,君王皆傀。”
她的手指几乎戳破纸页。
原来那被皇室奉为续命神药的“龙髓膏”,根本不是什么圣药,而是培育蛊母的温床!
怪不得前世皇帝突然性情大变,连最信任的萧无衍都要下死手——原来他早被蛊虫夺了神智!
窗外传来三更梆子声。
苏锦言刚要合书,残卷最后一页突然泛起金光,映出个模糊的人影——是母亲的轮廓,她唇动着,却听不清说什么,只看见她指向自己心口,又指向窗外。
第二日清晨,太后的鎏金鸾凤宫灯在济世庐门前晃出一片暖光。
“苏姑娘,太后娘娘说皇上昨夜咳血三升,太医院的老东西们全吓破了胆。”领头的老嬷嬷递过明黄缎面的召帖,目光扫过苏锦言腕间的玉镯残片,又迅速垂下去,“娘娘还说,若能救得皇上,从前那些闲言碎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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